正文 入慕之宾 — 第44节

正文 入慕之宾 — 第44节

“我可不曾这么说。”我连忙道。

子烨看着我。

他最近很喜欢这样,那目光逼视之下,我很少能够坚持把假话说下去。

“你为何觉得那是明玉?”我挪开视线,换个说法。

“能得你看得上眼的朋友,不是明玉就是七皇子。”子烨道,“且在你口中,她一向特立独行。不是她又能是谁。”

我无言以对。

确实,傻子都能猜得出来。

“七皇子呢?”子烨道,“他乐意么?”

“自然不乐意。”我说,“他一向看不上明玉。”

“可纵然如此,他们仍会接受这安排。”子烨道。

我“嗯”一声,看着他:“换你的话,你会么?”

子烨道:“我从不信命。”

这话,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没有答。

我说:“若果真只有这一条路呢?”

“若这条路我不想走,我仍会另辟蹊径。”子烨满不在乎,“不过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什么难。”

我觉得他有时就像个孩童,什么都满不在乎。但我觉得,自己兴许喜欢的就是他这个样子。他身上的一切东西都那样不同凡响,就像沉沉的雾气之中,陡然穿透而来的一束光。

——

如明玉所言,我和太子的婚事,很快有了眉目。

有朝中大臣向先帝进言,说太子已经快要成年,应该议婚了,该早日择选太子妃。

先帝在朝堂上淡淡揭过,没说要做,也没说不做。

过没多久,一个消息震惊了所有人。

先帝发布诏令,痛陈太子十大恶行,将太子废为庶人。

首先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父亲。

先帝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竟一个招呼也没有跟他打,一点风声也没有向他透露。得到消息之后,他连夜找来萧纯等朝中密友,商议此事。

当然,不管父亲从前是看不透还是不愿相信,此时也已经如梦初醒。第二日,他在朝堂上与一众大臣拥护圣意,高呼圣明。

而我知道,我和子烨的希望,正是当下。

兄长当初说过,先帝想将我嫁给子烨,这事本身就说明了先帝对父亲的防备,有意压一压他的势头。而现在太子这事,则更是明显。

先帝一句话也没有跟父亲商量过,若真视为心腹,是不会这样的。

任何聪明人,都知道激流勇退的道理。顺着先帝的意,将我嫁给子烨,是父亲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需要一个台阶。

而子烨若能亲自登门提亲,就是给了他这么一个台阶。

第六十九章 旧事(四十一)

第二日,我一早来到宫学,急切地盼着跟子烨见面。

不过我们只能在散学后见面,在这之前,有整个白日要捱过去。

太子被废的事,这些日子,到处都有人在议论,宫学里也是一样。

不过,跟别人相比,我则多了几分微妙。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要做太子妃的。

从前,因为这个,我其实很有几分得势。无论去到哪里遇到何人,哪怕是公主郡主这些金枝玉叶,她们也会对我客气几分。

而现在,我开始感受到,从前我以为的人缘好,真的不过是沾了太子的光。

从前那些见到我就会过来打招呼的郡主和县主,如今见到我,都已然变得不大像从前那样心情愉悦。她们不会再走过来跟我说话,有几位能保持个颔首之礼,更多的则是看也不看我一眼,仿佛我不过是个寻常来服侍的人,她们从来不需要与我说话。

咸宁公主倒是仍然会与我说话,但也少了许多,不似从前那样什么话都跟我说。

对于这些,我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

从小,我就见识过了宫中的世态炎凉。哪怕贵为金枝玉叶,也人人都藏着几副面具。

也正是因此,唯一没有面具的子烨,才显得尤为珍贵。

好不容易挨到散学,我迫不及待地到了小楼里。

子烨也很快来了。

“你说的时机,便是现在?”不等我开口,他问道。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就算先前不明白,情势变化之后,也能马上回过神来。

“正是。”我说,“子烨,我父亲先前一直想让我嫁太子,唯一能打消他这念头的,就是废太子。如今太子果真被废了,他便不会纠缠于此,却会为我的婚事烦恼。你此时上门提亲,只会了却他的烦恼。”

子烨颔首,若有所思。

“你何时去找我父亲?”我忙问道。

他毫不犹豫道:“明日。”

我高兴地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他也笑起来,顺势抱着我,将我抱到窗台上,坐在上面。

那窗台有些高,我坐在上面,能与他平视。

他的双眸映着窗户透来的天光,明亮而清澈。

“你可想好了如何与我父亲说此事?”我忍不住问道。“我父亲虽看着严肃,可若能将道理说通,他是好说话的。不过你须记得,他不喜欢人说废话,你切莫为了礼数,啰啰嗦嗦说一堆不相干的话;但他也颇要面子,你切莫在他面前锋芒太露,伤他脸面。”

子烨想了想,道:“如此说来,他很难说话?”

“倒也不是。”我讪讪,道,“你说话时,只要让他觉得这是为了他好,这事就能成。”

子烨“哦”一声。

我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我。

“你果真想好怎么说了?”

“想好了。”他说。

“你先在我面前说一遍。”

子烨翻个白眼。

“不说。”

“为何?”

“你又不是你父亲,我说不出来。”他说。

我并不放过他,道:“怎就说不出来?我难道比我父亲还可怕?”

“那是自然。”他说,“你父亲是朝臣,说话到底还要讲些道理。你从不讲道理。”

我又好气又好笑,作势要打他。

他也笑,捉住我的手。

“你要说也可以。”他说,“不过你也要跟我说。”

我讶然:“我要说什么?”

“若你父亲问你的意思,愿不愿嫁给我,你怎么说?”

我眨眨眼。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亲才不会问我愿不愿。”

子烨也不放过我:“若是他问了呢?”

我傲娇地撇撇嘴角,将视线瞟开。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不让我转头:“房梁有什么好看,答话。”

“是我先问你的。”我说,“你先说我再说。”

“这与先后无关。提亲的是我,我怎知我提了之后你会不会答应?先前说互相了解再做抉择,如今你我已经相处了些日子,你还未告诉我你决定如何。”

这话倒是理直气壮。

我觉得这人当真是固执得可以,我都让他去向我父亲提亲了,难道还有不愿意之说么?

我张张口,想把这话说出来,可看到那炯炯的双眸,我的脸颊和耳朵臊得热辣辣的。

“笑什么。”子烨有些不满,道,“你正经些。”

我这才发现我又在傻笑,随即收敛起来。

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决定顽固到底。能让我上官黛服软的人不多,对于他,我已经很是让步了。

“你先说我再说。”我坚持道,声音却越来越小。

因为我发现,他又靠近了些,两只手放在我身侧的窗台上。

窗子关得很严,没有一丝寒风的打扰。

两人的气息正正相触,互相交融。

“不说么?”他低低道。

我张张口,还未回答。

他的手已经将我的脸颊捧着,贴了上来。

这一次,并不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多少带着些试探和小心。

他吮吸我的嘴唇,很是用力,似渴求着什么,微微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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