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憨女正傳 卷一 — 第四十七章、拿老公當沙包練拳擊

正文 憨女正傳 卷一 — 第四十七章、拿老公當沙包練拳擊

直到掌灯时分,香梅才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凤梧坪婆家。这会儿应该是寻常开饭的时辰。香梅哗啦一声推开了门,公公婆婆一左一右坐在堂屋的太师椅里,公公抽水烟筒,婆婆婆纳鞋底子。老两口彷佛都觉得长媳妇出现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儿,两张老嘴张得像要吞下个人。

香梅只觉得口乾舌燥,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才费力地把话儿吐出来,「爹,娘,有财呢?」

周家老俩口便都像做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呐呐地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香梅忍了一个下午的眼泪,这会儿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哗」地就下来了。

周老爷子只顾低头抽他的水烟筒,咕噜咕噜地折腾出挺大的动静。

「晚饭还没吃吧,妈这就给你去做手擀面!」周家老太道。

香梅并不理会,就那麽瞪着泪眼,又道:「有财呢?」

「从柳林回来就睡屋里了!」周老爷子终於开言。

香梅就跌跌撞撞奔屋里去。她的目标明确,此事,自家男人若是没点头,谁敢拍板。自已一个大活人,外加肚子里头一个小活人,就那麽待宰的猪样,被人蒙着眼牵上了魔鬼化身的天使架起的手术台。若非自己怕打钉,被柳桂莺那麽一针下去,这会儿,她又该上哪去哭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娃……

柳香梅手脚并用,有掌辟了这窝囊废的决心。

周家两个老家伙在外头提心吊胆,竖着耳朵听动静。要论,此事跟他们脱不了干系。算起来,儿子最多只能算得上一个丛犯,而主谋却是他们这俩老不死的。

自己要不发话,儿子哪里就肯把媳妇送去娘家让人折腾了,这可是他们周家的第一个孙辈後人呐,真要弄掉,直怕连供在祖祠里的送子娘娘都要寒心——昨天听亲家母那三寸不烂之舌一鼓动,怎麽就真个昏了头。这一整天,两个老家伙长吁短叹,就差直接出门找人打听上哪买後悔药去。

刚刚瞧见媳妇自个儿回家,根本不像个刚做完流产手术的病人,两个老家伙就把吊在嗓门儿主的心往下放了一半,眼下,瞧见这大媳妇生龙活虎的,开门的动静就像吃了炸药,阿弥陀佛,承周家祖祠供的送子娘娘保佑,他们的这第一个孙辈後人想来不曾死於非命。周家两个老家伙这下完全把心放回腔子里。

屋里,大媳妇整出的动静并没有想像中的大。依周家两个老家伙的心里底限,是准备着长媳妇拆了屋子都不能吭声的。毕竟,是他们做事不上路在前。

从前,家旺的媳妇金叶但凡受了丁点委屈,又是哭又是闹,又是摔东西又是绝食,上上下下折腾得没完没了,老老少少折腾得不得安生,(如果有「少」的话)。周家老两口,算是被二媳妇历炼出了隐忍。眼下,正准备以这种隐忍来为自己昨天的一念之差赎罪。

屋里头,柳香梅正拿老公当沙包练拳击。可惜,憨女虽然块头超大,从前却从未做过这种攻击形运动,眼下新手上路,自然只能让皮糙肉厚的憨大身上制造一些皮毛之痒。要是按眼下社会流行的另一种说法,该是媳妇给男人做按摩,这更令人泄气,美得这憨大!

周家两个老家伙眼下最担心的是长媳妇斗气摔东西。当初家旺结婚,俩老家伙一高兴,把一个家传的景德镇瓷花瓶摆在新房里给来宾开眼,同时算是一种炫耀。新媳妇三天回门,老家伙们甚至不晓得因何而起,只听得「啪」的一声,家传了几十年的瓷花瓶化作「碎碎平安」,算起来得上千元都卖不来的珍藏,只落得听一声脆响,两个老家伙心疼得肉跳。

好在这瓷花瓶是一对儿。等老大有财结婚,俩老家伙不好厚此薄彼,依旧把剩下的一个瓷瓶儿摆到长子的新房中。老二一房败了一个,剩下的这个更是弥足珍贵,不知道长媳是否也像次媳那样有摔东西的嗜好,同是柳林娶来的媳妇,自小儿又是比邻长大的,老家伙的担心自然不无道理。或许该先冲进老大房里去抢救那个瓷瓶儿。周老太爷蓄势待发,等着长媳的开闹令声一下便要冲锋陷阵。

等来等去,俩老家伙听见长子屋里传出的声音就像拍打棉花包,伴随媳妇的哭诉,就算哭诉,也是是把委屈压在腔子里的那种。

这下,俩老家伙抓瞎。周老爷子更是夸张,直接把耳朵贴在长子屋门上,不知道的人,只怕会以为老公公听儿子媳妇的壁角。

听了一阵,这老头活像服了兴奋剂,朝老婆子一使眼色,俩老家伙方才一前一後,踮着脚走了。

老头一直跟着老婆子进了厨房,方才说缘由,「媳妇捶儿子呢!」这个「捶」跟「打」有本质的区别,凤梧坪的婆娘骂儿子的口头禅——仔细你的皮,欠捶是不?

眼下,长子可不是欠捶!不光长子,连他们两个老家伙都欠捶!

「给媳妇做碗手擀面吧,煎俩荷包蛋盖上头。」

周老爷子这麽吩咐老婆子,算是破天荒。从前金叶闹绝食,老头子的话是——少吃一顿反倒省下粮食!

周有财把自己摞在被窝里一整天,这会儿瞧见婆娘全须全尾地回了家,越发觉得自个儿没脸见她,索性闷头闷脑,拖过整床棉被想闷死自个儿。香梅瞧见男人那窝囊样,恨铁不成钢,只剩下一对粉拳儿帮自己控诉,没头没脑,没轻没重,隔着棉被只顾捶,且捶且哭且诉,诉的话只有一句:「周有财,你还是个男人吗?周有财,你还是个男人吗……」

突然一拳落空,枕头「扑」地应了一声,手感却是湿濡濡的。香梅再抹一把,才发现整条枕巾儿湿得能拧下水来。她心里有几分明白,死命去扯老公的被角,男人的一张脸终於露在外头,一个大老爷们,却把两个眼泡儿沤得好比那水蜜桃似地红肿着。香梅便舍不得再捶,自个儿低着头嘤嘤地哭着,反倒哭得人肠子都要软了。

周家老太把手擀面端到了媳妇屋里,面上盖着两个油煎金黄的荷包蛋。见长媳还在低头垂泪,便故作狠心硬肠道:「哭什麽?由你这麽哭着,那肚里的娃儿还怎个待得安生?」她自个儿却是被长媳勾得眼角濡湿。

香梅方止了哭,低头吃面,一大大碗公的面,两口就扒进肚里。

事情也就这麽吃吃喝喝着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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