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半糖戀人 — 半糖戀人 3-3

正文 半糖戀人 — 半糖戀人 3-3

十多分钟後,许妍苹让翟立衡抱着送进市立医院急诊室。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医生询问许妍苹的基本病症之後,给她打了一针止痛剂,语气平平地吩咐道:「好了,等会儿疼痛缓解以後,你就可以回去了。回去好好休息,饮食上自己多注意。我给你开一些止痛药,痛的时候吃一粒。」

「谢谢医生。」许妍苹虚弱地向医生道谢,想从病床上撑起身子。

但翟立衡却脸色难看地把她的肩膀压回去,低声道:「你先躺着。」然後转头看着医生,质问道:「医生,你难道没看到她痛成什麽样子吗?你最起码也应该帮她做一番详细的检查才对吧,也许她有巧克力囊肿或其他方面的毛病——」

「你……」许妍苹当下只觉得头顶上一群乌鸦飞过,留下令她极其尴尬的好多点点点,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他既不是女人,又不是专家,这种事情是他说了算吗?她一方面想出言阻止他继续妄想,另一方面更感到万分丢脸,很想立即和他切割关系。

「先生,我知道你担心你女朋友,但每个女人在生理期产生的症状都不一样,你女朋友也说了,她闹经痛是多年来的常态,又不是忽然间才产生剧痛,基本上可以排除你多虑的那些可能性。」医生行医多年,大概也见过不少情绪激动的家属,还是很有涵养地回应。

这番话一说完,翟立衡和许妍苹马上异口同声地否认——

「她不是我女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不是啊?」医生瞧了他们俩一眼,很明显不太相信他们默契十足的辩辞,但这时有另一个临时伤患被送进来,他只好一边快步走向门口,一边还在喃喃自语:「明明看起来就是这麽一回事……这世代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麽呀……」

「有人误会我们的关系了。」许妍苹颇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随他去,又不是会经常碰面的人。」翟立衡倒是很看得开,关切地问她:「你现在感觉怎麽样?好点了吗?」

「嗯,是好很多了。好像从地狱里搭电梯回到地面上一样,有一种总算得救了的感觉。」许妍苹苦笑着回答。

「那就好。你既然知道自己有这种症状,怎麽那麽不小心?止痛药应该随身带在身上……」翟立衡放心了,忍不住要念她几句。

「刚好吃完了,来不及去药局买就出了状况。」她出声打断他的唠叨,「翟先生,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等一下会自己回学校,你还是回公司上班吧。」

「我晚点回公司没关系,在碰到你之前,我就是在和创世纪的大客户一起谈公事,最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至於剩下的部份,我顶多加班处理。」翟立衡对她解释道,见她面色仍未恢复正常,索性好人做到底,说:「许妍苹,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吧,你要吃什麽?」

「我想喝巧克力热奶昔,而且要半糖的。」许妍苹心想,自己和他顶多只能算是点头之交,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有必要这麽服务到家吗?再加上身体不适的关系,所以她的情绪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影响,便提出这样一个近乎刁难的要求。

通常奶昔类的饮料含有多少糖分都是固定的,而且店家也都是事先调制好,等客人上门购买时再分装售出,他一定买不到只有半糖的,说不定还会收到老板的白眼。人的热心和善良都是有限的,如此一来,他肯定会觉得她很莫名奇妙又难相处,日後就会与她自动保持距离。这一来也是为他好,二来她也不会再欠他人情。

「嗯,你等等,我尽快回来。」翟立衡说完转身走向大门。

「呆子。」等他走出急诊室,许妍苹才小小声地说出这两个字。半糖的巧克力奶昔?他去跟阿拉丁的神灯精灵许愿还比较快。

然而,这一回,她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

又过了十分多钟,翟立衡提着印有某家餐厅字样的袋子回来了,将袋中的那杯饮料递给她,「你要的巧克力热奶昔,半糖的。」

咦?他还真的买到了,不会吧?许妍苹暗自惊讶,但还是接过来,打开杯盖轻啜了一口……呃,不太甜……真的是半糖的欸……

「你从哪里买来的?」她抬起头看他,终究好奇地问了。

翟立衡在床沿坐下,说:「这附近有一间义式餐厅,是我的大学同学开的,他们提供的甜点都是手工现作,所以不难买。」

他没有跟她说的是,他也是这家餐厅的出资大股东之一,所以就算他指定的是无糖低脂奶昔,只要他开了口,照样买得到。

「这样啊……谢谢。」原来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当然,这话许妍苹只是自个儿想想而已,不会真的白目到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不客气。」

对话至此,两人陷入无以为继的沉默。不过,他们谁也没在意,没有特别想聊的话题乾脆不说话也好,硬要找话填充空白反而显得矫情不自然。

等许妍苹身体稍微好转了些,暂时可以独自行动无虞,翟立衡这才开车载她回到停放机车的地方。

「许妍苹。」当她戴上安全帽,正在扣帽带的时候,翟立衡叫住了她。

「啊?什麽事?」许妍苹停下动作,走到驾驶座降下的车窗前,俯身问道。

「你上回对我说过,上天对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可是现在,看看你自己的狼狈样,其他女生每个月的那几天都好好的没事,你却痛得死去活来。你真的还这麽认为吗?」翟立衡忽然很想亲眼看见她被事实堵得无话可说的模样,那应该会很有趣。之前她说得那麽笃定,这下可要自打嘴巴了。

「你特地把我叫来,就是要问我这个?」他脑子没问题吧?许妍苹莫可奈何地瞥他一眼,说:「这有什麽好怀疑的?其他女生虽然不像我这样饱受折腾,但她们也因此享受不到家人朋友的关心。而且,我今天还喝到了生平第一杯半糖的巧克力奶昔。这样想想,我不是很幸运吗?」

翟立衡听完整个人怔了怔,好一会不知该作何反应。许久,才吐出一句:「你对『幸运』的标准,就是这样吗?」会不会太低标了?

「不然我能奢求更多吗?在我痛得以为自己几乎要死在路边的时候,有好心人拉了我一把,这样还不够幸运吗?做人不能那麽贪心。」许妍苹说得铿锵有力。

如此近距离与她对视,翟立衡这才蓦然察觉此刻坦然注视着自己的,是一双慧黠却屏除心机、没有丝毫犹豫且不带任何渣滓的纯净眼眸。

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被说服了,她似乎轻而易举地就做到这一点。

「好吧,或许我是个贪心的人。」翟立衡不由自主地轻叹,然後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替她将半罩式安全帽的扣带系好,「那你自己路上小心,要是又不舒服的话就叫计程车吧。」

「你可别咒我,我才刚打完止痛针不久,一定可以撑到我回学校的。」许妍苹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向他挥手道别,「嗯,那我走了,掰掰。」

等她骑远了,翟立衡这才打转方向盘,往反方向驶离,脑子里还在思索着她说的那些话,却无法在自己的价值观里找到与之相应的一星半点。

许妍苹,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他不禁要这麽想。却没看见照後镜中的自己,唇角已在不知不觉中微微上扬了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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