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姚莫君要被关进牢房呢?」
「因为他不是人类啊!殿下以後别提这个名字，会有恶运。」
时光荏苒，年幼的疑惑及愚昧的回答随之逝去。
几百年几千年後，在充满未知的彼方，莫君，我们能重新在一起嘛?
□
其实我有想过，不需要小莫假扮我，让他逃出皇宫就好。
但他没什麽谋生能力，出皇宫生活也不好过吧!所以还是让他待在宫内，由侍女处理那些生活所需。依他的脑袋，未来政务管理没什麽问题，或许会比我做得更好。
咳……
说来挺对不起之前看守侧宫的士兵，其实他们很认真也很尽责，努力挣钱养一家老小。不过两年前，三位被我一剑刺死，其实我原想一一贯穿他们的身体，好死不死三个站成一排，最後那位很倒楣，剑只入肚三分之ㄧ，在地上狂抖了一阵子才断气。
然後五位还六位被我推下悬崖。剩余的死相有点惨，就不提了!总之，他们都被我杀了!
对莫君说「装失意」太轻描淡写，应该是「装疯」。我怕到时候小莫会找欺负他的士兵报仇，所以事先演了这场戏。他们真的都是好人，被我杀死太可惜了!
咳......
「楂殿下在想些什麽呢?」苗秋边帮我扣扣子，边轻声问。
「我在想……苗秋那麽漂亮，早该找个人嫁!那些侍卫都看不上眼啊?还是在等我把你娶走?」我轻浮地问着。
她笑笑「如果我嫁人了，那莫君殿下怎麽办啊?难不成楂殿下要刚进宫的陈杏服侍亲爱的弟弟?」
什……什麽?这家伙打哪听到的?
苗秋总打扮乾乾净净的，一副清秀清秀样，平常也不多话，所以我不讨厌她――仅仅是「不讨厌」而已，还没到喜欢的地步，麻烦人物就该处理掉，即使是苗秋。
「放肆!敢在我面前乱说话，还提到那恶魔之子的名字，真是不知好歹!来人啊!把这贱女巫以勾结恶魔之罪处死。」
我吼着，并用布将她嘴巴塞住，怕她在士兵面前透露出什麽。
但……并没有人来，一定被支去准备筵席。糟糕，我太大意了!
刀、刀呢?啊……刚刚这女人帮我换装时好像命人取出。算了，赤手空拳制伏她也很容易。只怕，整件事幕後有人在操控。
苗秋不疾不徐取出口中的布，动作依然优雅动人。
「殿下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架势，莫君殿下到时也会有这样的气魄吧!生下你们我从来不觉得是罪过。」她温柔地看着我，继续说「你们一出生，陛下就把我藏起来，保护着我，因为生下莫君一定会遭到舆论攻击。那时有位妃子犯了重罪，所以陛下命她顶替我的位置，就是白昭瑜。最後她被判死刑，一部分是我的罪名，另部分则是她本身背负的罪。这件事只有陛下和我知道。」
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讨人厌的白昭瑜并不是母亲，真正的母后是深爱着小莫和我的。但现在遇到，却完全傻住。况且，居然还是个仆人。
「所以，你现在说这个是要干嘛?」我硬挤出个问题。遇到事情就整个呆住太孬了!
「陛下命我待在这里照顾殿下。其实，我一直在观察殿下的行动。楂殿下能每天早上去陪莫君，我真的很开心，并没因为那种传说，破坏你们兄弟的感情。当然，你们今晚的计画我也知道了!我只想在殿下离开前说出真相。」
咳……看来真的不处理掉不行。
「喔?如果你不那麽感情用事，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了。」
「这事只有我知道，我也绝对不会说出去，不过殿下向来小心行事，不可能留下活口!奴婢早有必死的决心。但请殿下安排好服侍莫君的人，还有要制造成意外，否则陛下不会善罢甘休。」说完，便从身後抽出一把刀。
杜苗秋还真……这该用效忠来形容吗?还是某种母爱的表现?
我这样杀了她好像太惨忍，毕竟是她生了我们，而且她也很爱小莫。
不过，要是风声走漏……
下一秒，我不再迟疑，握住刀背转向一切，温热的鲜血从刀锋处溢出，从我握刀的手滴了下来。我索性将伤口割大些，像是撞击到岩壁的伤口。
「嗯，母后，我知道了!您一路好走。」
单薄的身子倒下，双瞳仍温柔看着前方，发丝轻垂在脸庞，透露出一种静态的美。我弯腰欣赏着这天使般的脸孔。
原来，我爱过她。
或许是从小缺乏母爱，早在心底对苗秋产生了痴恋，但我一直抗拒这种感觉，爱上佣人是件很可笑的事。虽然一直不对自己坦承这份感情，也从没做过越轨的行为，我却习惯看着她，包括此刻盯着她的屍首。或许苗秋早就发现了我这扭曲的爱情，但她身为母亲、更身为一个奴婢，无法回应我的感情，只能继续默默守着我。
会决定杀死她，是真的为了小莫好，还是只想逃避对她的爱意?
我不懂，但也不需要懂了!
因为，我的挚爱只剩下他，莫君。得专心完成今晚的计画。
□
「楂殿下，有什麽吩咐吗?」
「帮我召陈杏过来。」
我前些日子看过她，个头小小的，长相不怎麽起眼的女孩，但声音娇滴滴的，未入宫前好像跟着父母到处唱戏。
宫中的奴婢们大都了解我的个性及生活作息，让他们服侍小莫，事情很快就会穿帮。不如让这刚入宫的丫头来吧!
「请问……殿…殿下，有何吩…吩咐?」门前的女孩怯生生地问着。
我招招手「过来点，怕我吃你不成?」
她小步小步踱了过来，仍然一脸惶恐的表情。最後停在离我八、九步的距离。
我作势清了一下喉咙，她果真瑟缩了一下，真有趣。
「陈杏，以後服侍我好吗?」开门见山我就直接问了。
她瞪大眼睛，直直盯着我看，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後又突然想到了什麽，跪了下来不停向我磕头「小、小的才刚进宫，甚多规……规矩不、不懂，殿下给……给陈杏这机会，陈……陈杏……」
「免了!免了!」我急忙打断她，支支吾吾的说下去，哪怕明早也说不完。
「总之，以後在我身边便是了!我想，等筵席结束後，苗秋的事就会传出去了!」
她又好像想到什麽似的，猛盯着我，这次镇定多了「既然我要服侍殿下，代表杜苗秋她……她……」
她哽咽了起来，紧紧咬着下唇，惶恐哭出声。我都忘了这丫头进宫就黏着苗秋，对她来说苗秋就像母亲吧!
我叹了口气。很深很长，彷佛意味着什麽……
「你今年十三对吧?那麽小就进宫，也难怪。好了!退下罢。」
陈杏急忙起身，向我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我却又叫住她「等等……以後没事便唱戏给我听，好不?」
「嗯。」声音带了点鼻音，很是好听。
小莫曾说过想听唱戏，陈杏娇滴滴又轻柔柔的声音，他会很喜欢吧!
想起苗秋，和陈杏相比，我的所作所为会招天谴吧!
不过，那也是几百年後的事了……
□
「楂皇兄，怎麽一年不见，脸又俊俏了几分?」
「女孩子说这话能听吗?」我伸手捏捏她粉嫩嫩的小脸。
她格格笑了起来「不跟你说啦!我找吉太玩去。」
姚紫乔是个相当可爱的女孩，但我仍不知她究竟是哪位妃子所生?我们住所甚远，以致於一年见不到一次。
她的个性大剌剌的，常被说没规矩，但一副冰雪聪明的模样，也相当惹人宠爱。在众多弟妹中，我心中的排名第位，她仅次於小莫。
吉太则是我十四岁生日时，邻国赠送给我的狗，想那时牠还是只呜呜叫的襁褓狗，现在站立起来比我高大，个头有如一只迷你马，还不时抢我的食物，冬天冷了便窝到我床上，然後，尿床……难怪会越躺越温暖。
「去罢!牠还窝在我房间呢!筵席开始前记得回来。」
「嗯。」她回给我灿烂的一笑。
一定要记得回来喔!火势会蔓延到那里去，若呆在屋内肯定逃不了……
吉太，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调皮的妹妹会把你带到筵席来。
宾客越来越多，向我寒喧几句又说了些恭维的话便纷纷入座，他们说了些什麽我完全没在听，父皇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相当寡言，因为苗秋的屍体申时已被发现，在河谷边……所谓的意外。
父皇听闻後整个麻木掉，我甚至发现他眼眶有哭过的红肿痕迹，想必他只是默默的留了几滴泪，那痕迹相当细微，不易发现。但他心中的剧痛……我惭愧低下了头，不敢迎向他的视线，不过，我并不後悔。
锣鼓喧天，筵席开始。
我左顾右盼，却没发现紫乔。她这次，还真的玩过了头……
我想争取点时间，但酒过三巡，她仍没出现，反倒我背後多了许多王世送的金银珠宝，这些东西待会也会付诸一炬吧!
我看了看父皇，他依然沉默啜饮着清酒，双瞳透露着说不尽的哀伤。最後一次……我坐到父皇身边，看着酣觞，不知要说什麽。
「楂，怎麽了吗?」他声音因为哭过而沙沙的，却带有着陈年男子的磁性。
「没、没有，只是想和父皇说说话。」
他眼睫毛搧了搧，我好像看到小莫的影子，我们的长相还真是全全遗传到他，父皇顿了一下，眼神略迷茫地看着我「苗秋的事……就别难过了!听说你已召了陈杏去，她虽然看起来傻呼呼的，但下人们都说她做事很是勤奋，待她别太苛刻。」
「嗯，父皇说得是。」
他对我慈祥地笑笑，我突然觉得，原本意气风发、俊朗威严的父皇，此刻看起来年老许多，或许，真的是因为苗秋的死吧.......
「还有做那些梦吗?」
「嗯。」
「那，说给父皇听听。」
好，那些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