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怀疑我。」元沧海扬起志得意满的笑容。
静静凝视元沧海，江晴霏着实不明白他的得意从何而生，从何而起？
「你无非想说我该相信你，恕我直言，瞒我和骗我有何区别？」她平静话锋下字字诛心，教元沧海完全无法作答。
前一刻还志得意满的笑容，这一秒已摇摇欲坠。
看她被燕回骗有趣吗？元沧海敢拍胸膛说一句不！
他若是幸灾乐祸，何必为了燕回的算计处处与他过不去？
可是他为何不向江晴霏坦白一切？元沧海也曾扪心自问，这绝对是最好的方法，但他却没意愿揭穿谎言。难不成他是希冀她自行找到答案吗？
少来了！他又不是圣人！
那麽元沧海认为，或许他就是这般冷漠，惯於站在置高点上笑睨众生。即使已看破假相、早预料到悲伤结局，还是能袖手旁观看着人物继续朝失控腐败的深渊前进。
「我没有义务提醒你。」他冷硬维持骄傲的面具。
江晴霏欲言又止，最後只有失望的三个字：「我明白。」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不要用那样失望的语调接受我的冷漠。元沧海一瞬间有股冲动抱住眼前的女孩。
可他终究是元沧海、沉稳的元沧海、游戏花丛的元沧海，於是大掌微抬、游疑、而後搁下。
「你只是找我谈这个吗？」她昂首望向元沧海。
「不，我来是要向你承认，燕回丑闻之所以爆发，我确实在里面推波助澜。」清了清若有异物的喉咙，元沧海极力成为正常的自己。
江晴霏秀眉一挑，等待他的後话。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出於好意。燕回丑闻被揭发是早晚的事，我的作法是能最能善用它的方式。」此时的元沧海就像被老师抽考默背的学生一般紧张，紧张的除了早拟好的腹案外什麽也说不出来。「我既然敢拿它炒作，自然有把握平息，你实在无须大惊小怪。这次你是不知情才会觉得冒险，若是你清楚就会赞成我这麽做了。」
听着元沧海企图将整件事导向她的小题大作，江晴霏没有打断，仅在他说完後温和且坚定的反驳：「我了解你的谋划都是出自好意，但我还是不喜欢你的手段。若是我事先知情，这件事绝不会发生。我也希望未来如果你要这样对待我旗下艺人，请先和我商量。」
她的话先褒後贬直接反应在元沧海初晴後雨的脸色上。
「你喜不喜欢我的手段与我何关。」事隔两年，元沧海再次重申类似话语，令江晴霏有时空错置的感觉。
他也曾在她担任一日经纪人後这样说，没想到两年後他还是说着同样的话。
这证明了什麽？
只是证明元沧海不曾变过，他依然还是那位手段偏激的男人。即便他对她偶有温情，本质依旧如此。
「没错，反正你需要的只是得力助手而已，不在乎我喜不喜欢你。」江晴霏耸耸肩，了然轻笑。
他仍然是一旦认定正确，就算付出惨痛代价也要进行到底的元沧海；而她虽然世故了些，也还是学不会现实的傻丫头江晴霏。
什麽都没有改变。
结束与元沧海的对谈，江晴霏熟门熟路摸出燕回宿舍的钥匙，自行开门进去。门才关上，一道黑影袭来江晴霏便落入一具温暖怀抱里。
「晴！」
耳边传来亲昵称呼，江晴霏心头一紧，生硬的身躯已不如之前自在。
察觉她的细致转变，燕回紧抱的双手稍稍放松了点儿，可他还眷恋着她的温度不可能就此放手。
「你要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好吗？」接连三句话没得到江晴霏作声，燕回的慌乱已非言语能形容，话到最後他已焦急到任何人都能看穿。
纵使为他孩子般的无措心疼，江晴霏仍是缓缓挣开拥抱。
「我曾经相信你。」她偏着脑袋瓜儿，氤氲双眼执着凝视燕回。「可是……」
她承认自己懦弱，但在她让曲子畅、燕回又或者元沧海欺骗後，要她如何再去信任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她真的怕了。
「别、别说出口。」燕回怔然盯着空荡荡的手，再听闻她所言，猛然仓皇的抱住她。「如果你曾经相信我，请你继续相信下去。」
他抱得不留一丝间隙，江晴霏挣脱不能，只好摇头不语，带着淡淡发香的乌丝扫过他耳际，不仅没有猫儿挠般的心痒，反倒像一根根仙人掌刺刺入燕回心头般难受。
「我确实识字，也清楚合约内容，是我骗了你。」见再无转圜，燕回沉痛呢喃。「但这是因为我曾经发誓再也不相信经纪人……」
他没说分明，但这并不妨碍晓来龙去脉的江晴霏了解他想说的话。事实上江晴霏早想通为何燕回会试探自己，她不怪燕回想保护自己的心，但是……
「你若已相信我，为何不早点坦白？」
这才是她真正介意的事，倘若他只在最初怀疑她，为何迟至被揭发才被迫吐实？她虽能体谅他最初的谎言，但後续谎言却是她怎麽也无法理解的。
燕回松开拥抱，褪去慌张，无奈笑道：「若是可以，我宁愿永远骗着你，也不想冒险让这件事在你心底留下污点……毕竟我希望在你眼底，我是完美无缺的。」
江晴霏面露疑惑，有点抓不住他变得如此感性的脉络。
「我喜欢你。」
燕回坦荡荡将他的隐晦情意揭露，但是当他瞧见她呀然反应又不住後悔自己的莽撞。
他为何要说出口？倘若她拒绝自己怎麽办？岂不是为两人平添尴尬？他们还能回到先前的相处模式吗？
在江晴霏回应前，燕回除了胡思乱想什麽也不能做。
「你是指友情？」江晴霏不敢确定。
她没有直接回答，但心思细腻的燕回怎会不了解她的意思？
她尚未走出曲子畅带来的阴影，至今徘徊在无爱世界不愿出来。即便他已将喜欢说得如此直白，她还是鸵鸟的想要蒙上眼、捂住耳刻意曲解他的告白。
燕回郁闷的撇过头不愿就此否认他的爱意。
见状，江晴霏也明了了燕回的心思，只是她……还不想跨过那条界线……
沉默取代了剑拔弩张，两人隔着无形界线僵峙着，中间的界线是所谓的男女之情。
对峙最初，燕回还暗自为了被视若无睹的情意抱屈，可当他再瞧见江晴霏对爱情的戒慎恐惧，胸臆一紧，终是难免心软。
「晴，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友情，你该明白的。」
即便他早知晓江晴霏与曲子畅的情仇，但燕回从未如此痛恨过曲子畅。
他竟让个花样年华的女人不敢放胆去爱，燕回顿时後悔起刚刚怎麽没冲上前给曲子畅一拳。
但他与曲子畅是不同的。
曲子畅能用多少年建构她的伤口，他便能用多少年治癒她的胆怯。
为她，他愿意等。
「你不愿接受也没关系，但别将我的感情曲解成友情，因为它不是。」燕回温柔抚上她的发顶。「我会等到你愿意接受的那天为止。」
他的体贴退让不仅令江晴霏不由自主的心生内疚，也将他的抚慰深记在心。多年後江晴霏才恍然大悟，原来爱情的萌芽不一定非要轰轰烈烈。有时候，感情就在这般似水温柔中逐渐滋长茁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