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安已月余，从沿途繁华城镇走到边城的荒芜。
军旅生涯苦虽苦，卫少武却从未埋怨。
他不喜欢打仗，因为受苦的总是百姓，但他却不能不做，因他能有今日完全得感谢卫老将军的栽培。
他得报答老将军的养育之恩，替他老人家完成未竟的梦想，也保护大唐的天下，扞卫他兄弟的江山。
看着天上因风吹而急速飘过的云，他突然觉得好累。
从离开长安的那日，那妞儿的一颦一笑都不断的在脑海盘旋，不知这些日子她过的可好？
是不是依然塞的满嘴都是糕点，会不会也想起他，就如同他这般时时刻刻的想她。
想到清清，卫少武的眼神不自觉的变柔和，脚步变得轻快，连嘴角都稍稍上扬。
突然他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刚从另一个营帐出来，而且已经缓缓朝他走来。
该死！他一定是太思念她了，现在都能看见幻影。
他闭目叹息，随後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军帐。
「将军大人，别来无恙啊？」
闻言，卫少武停下脚步，却迟迟不敢回头。
他害怕这是一场梦，是一幕海市蜃楼，怕他一回头所有的好梦都惊醒。
不可能，不可能，他的妞儿不可能山迢水远的来寻他。
「这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卫少武嘴里喃喃自语。
「你知道背对着人说话有多不礼貌吗？」清清言语中有些许温怒。
枉她千里迢迢不畏风霜的来找他，他竟然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
「真的是你？」卫少武猛地转身，脸上掩不住的狂喜。
「才半个多月不见，就不记得我啦！」这家伙干嘛一直盯着她看，害她好不自在。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卫少武放目搜寻清清身後，似乎在寻找什麽。
「景王亲自送我来的。」清清噘起小嘴，一脸不甘愿。
那臭冰块，一路上任凭她叽叽喳喳的吵他，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有时候她不只怀疑他哑了，甚至还聋了。
李影！？卫少武一脸不可置信，他掏了掏他的耳朵，很难相信李影会做这种事，他记得这几日的太阳都是从东边出来的啊！
还是李影那小子受了什麽刺激，转性了？
「他什麽时候送你来的？」李影现下不是应该在後方等待军令吗？
「三天前他送我到这儿，我一下马，他立刻转身回他的驻地去了。」那家伙果真一刻也不想跟她待在一起。
才刚到军营外，就立刻把她丢下，他缰绳一拉，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连声再见也不会说，真没礼貌。
「有三天了？怎麽来了也不说？」
卫少武看着穿着男装的清清，她刻意的用头巾将一头秀发包起来，也没有一般姑娘家那样扭捏，活脱就像是个乳臭未乾的小男孩，也难怪军营里没有人怀疑过她是女儿身。
不过，这三天她到底睡在哪里？
和那些士兵挤在一块儿睡？思及此，卫少武眼底忽然闪过一抹阴鸷。
「这三天，我一直都在军医那里帮忙。」还能顺便窝在帐里睡觉，不用和一堆臭男人挤在一起。
「你不应该来的。」知道她一直在军医那里，他绷紧的神经立刻松懈。
「我从没见过大漠风光，来瞧瞧也不行吗？」清清噘嘴道。
「现在正在打仗，你别胡闹。」卫少武收起笑容，神色严肃道。「赶快回去吧！」
「我还没玩够呢！」清清双手环胸，小脸仰的高高的。
他是不知道她是如何说服李影那木头，千里迢迢的带着她上路，虽然能见到他的妞儿一解相思，他很是开心。
可是这军旅生涯苦，又多是男子，她一个女人家很不方便，更何况他怎麽能让她在这里餐风露宿的。
「我不要。」清清用力的摇摇头，好不容易来了，她才不回去，「我穿着男装没人认出来的，大家还以为我是景王身旁的小厮呢！」
「听我的话快回去，行军打仗不是儿戏。」卫少武负手，努力扮严肃。
「人家这麽远的来看你，你竟然这麽狠心的赶我走。」清清所幸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千里迢迢来找他，只觉得离开他便浑身不对劲，胃口也变差了，连宝宝斋的糕点都不甜了。
卫少武撇见四周的士兵都好奇的往这边看，幸好离的比较远，只能看见动作，听不见说话，否则他这大将军可能会沦为欺负幼小的恶汉。
「起来吧！」
看着她假哭，卫少武不禁觉得莞尔，他的妞儿啊！总是让他好气又好笑。
「我不要，谁让你要赶我走。」她就是赖定他了。
他苦笑，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大步的走向自己的营帐。
「放我下来，卫少武。」她急声惊呼。
他当她是货品啊！这麽多人看着丢脸死了。
士兵们看着卫少武突如其来的举动，个个像是掉了下巴般的，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
看着卫少武走远，大家急急忙忙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从前都只是听说将军有断袖之癖，老子还不信呢！」年纪较大的士兵朝地上吐口痰，「今日老子算是大开眼界了。」
「听说那俊俏小伙子是景王殿下的人，咱将军和景王不是……」胖士兵眼神还黏在卫少武身上。
「可见景王和咱将军关系不一般呐！连人都可以亲自送到。」
「嚼什麽舌根啊！」副将军高临一脸正经看着士兵，「都没事做了吗？去绕着营帐跑十圈。」
「是，副将军。」一群人摸摸鼻子，乖乖领命去。
高临望着卫少武的营帐，冷风阵阵的把布帘吹的一掀一合的，高临努力的睁大眼，想瞧清楚里面的动静。
啧啧！他也很好奇啊！
营帐外，士兵训练声音的不断，风吹的旗帜飒飒作响。
帐内寂静无声，一高一矮，大眼瞪小眼。
「你这麽看着我干吗？」这家伙眼睛好漂亮啊！真讨厌。
刚刚就这样扛她进来，外面的人会怎麽想？
她还要不要脸活下去啊！
「你为什麽到这儿来。」千里迢迢的，一个姑娘家怎麽承受长途跋涉，现在他很想要用力的打她的屁股。
「我好奇啊！」清清掩饰自己内心的感觉。
「好奇？」卫少武撩袍坐上椅子，替自己斟了杯茶，「难道是想我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清清急忙撇清，一屁股的坐上椅子，抢过他手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卫少武看着她那慌张的样子，但笑不语，她的心思他怎麽会不知道呢？
她是那麽的单纯，那麽的天真，那样的美好。
只是她若知道了他的过去，还会想跟他在一起吗？
思及此，卫少武眼底闪过一抹忧愁，心头一揪，便不敢往下细想，见清清近在眼前，心境一转，刹时又开阔了起来。
「不过，你是怎麽说服景王带你来的？」那家伙横竖看都不想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我……反正，我就是有我的法子。」清清回答的心虚，她答应某人不能说的，「他怕吵，我就一直缠着他，缠到他答应我罗！」
「这样啊！」他总觉得怪怪的，事情好像没这麽单纯。
但他也相信他的兄弟是不会做出什麽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追问。
清清见卫少武不再追问，便暗暗的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
「你的衣服都破了，我帮你补补吧！」
卫少武低头看着自己左袖的破损，二话不说便开始脱衣服。
「你、你干嘛？」清清瞪大眼睛，看着卫少武的一举一动。
「脱衣服啊！」卫少武一脸理所当然，笑道，「不脱下你怎麽补？」
眼看就剩下单薄的中衣，清清急忙遮住双眼。
问少武看着她那慌张的模样，不禁莞尔，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见多了，还要他这个大男人别怕羞。
「就外面那件，你脱的一丝不挂要、要干嘛？」美色当前，害她都忍不住结巴。
「你也没说清楚啊！」他发现她慌张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清清接过衣服後，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坐在椅子上，开手动手补破损的地方。
卫少武回到主帅的位子，拿起兵书，眼神却飘向清清，看着她一针一线的来回穿梭，神情是那样的恬静。
他心想，这就是他内心渴望已久的幸福，虽然平淡，但让他能够真实的感受到，而不再是虚无飘渺的幻想。
他是个容易知足的人，也不恋栈任何名与利，唯一的欲望就是能够看见他的妞儿和她说说话，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好了。」清清收拾好针线包，将衣服递给卫少武。
「将军，大家夥正在等您开饭。」高临在营帐外喊道。
「原来是吃饭间到了，难怪我觉得好饿。」清清摸着小声抗议的肚皮。
方才聚精会神在缝补衣物上，完全没有其它心思，如今一闲下来，倒觉得又累又饿了。
「走吧！」卫少武替清清掀开帘子，「别让大家等太久。」
「将军。」所有正襟危坐的士兵，一见卫少武到来，齐声喊道。
「各位弟兄别客气。」卫少武抱拳笑道，「大家都辛苦了一天，吃饭吧！」
「将军请用。」高临待卫少武和清清坐下後，即刻宣布开饭。
高临话音一落，所有人举箸向前，谁也不让谁。
清清右手拿着筷子，看着桌上来来去去的手，一时间愣住了，毕竟这几日都在军医那儿，有士兵送膳，她根本没有机会看见这空前的盛况。
卫少武看着清清忡楞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打仗本是人生一大苦事，军营全是男人，再加上出门在外不修边福、吃饭粗鲁，彼此是男人也就心照不宣了。
「你再不快点就没得吃了。」卫少武好心提醒。
清清伸手要夹眼前的青菜，却被风卷残云的卷走了，她不气馁，目标转往一旁的腌肉，筷子尚未到达，肉片又即刻消失。
「这是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清清挫败的看着自己只盛着白粥的碗。
「弟兄们在一块儿吃东西就是这样了。」卫少武笑着帮清清夹了一口青菜，和几片腌肉。
清清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心中一阵感动，抬眸望着卫少武，原来这家伙都有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还想再吃什麽？」将军出手，总没有人敢抢吧！
「那个……」清清下巴指了指前面的菜。
卫少武一笑，一晃眼，菜已经安然的出现在清清的碗里了。
清清望着碗里满满的饭菜，开心的吃了起来。
虽然说，军中的伙食不怎麽美味，可不知道为什麽，今天伙夫好像糖放很多似的，每道菜吃起来都甜滋滋。
「将军，小的敬您一杯。」一名年约四十来岁的士兵举杯站了起来。
卫少武立刻站起回敬：「大家夥别客气。」
「将军，若不是当初您替小犬档了那一箭，恐怕他至今已是流落四方的孤魂了。」老士兵言语中充满无限感慨。
「是啊！」一名二十来岁的士兵猛然站起，眼神激动道，「将军之於我们弟兄们皆有救命之恩，将军的命令，大家夥是绝对听从的。」
「将军有令，大夥儿誓死追随。」高临双手抱拳，朝卫少武一揖。
「对！誓死追随。」所有士兵举杯群起鼓噪。
清清望着眼前一群激动的男人，内心竟也澎湃不已，像是有股暖流猛地涌进心底。
看来，这家伙很得人心呐！
其实他也没有想像中的差劲嘛!
＊＊＊
「方才很无趣吧！」卫少武和清清踩着月色踱步回营帐。
「嗯。」清清低头数着自己的脚步，不敢抬眸迎视卫少武，就怕走漏了自己的心思。
她可不想承认，其实刚刚有一刹那还挺崇拜他的，甚至……还着了迷。
「天色不早了，你也折腾一天了，早点歇息吧。」卫少武掀开营帐道。
「咦！」清清望着眼前的营帐，突然有种失落感，她多想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
卫少武的心思何尝不是和清清相同呢？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野心变大了，往昔只希望能看着她，这样就满足了。
而今，却渴望拥有她。
「你上哪去？」他纳闷的看着转身像外走去的她。
「找地方睡啊！」清清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站住！」
清清一脸纳闷的回过头：「你该不会要我站在营帐外吧！」没良心的。
「你只能睡我这里。」卫少武笑的灿烂，指着唯一的床道。
「什麽！」清清睁大双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难道你想挤在一堆男人中间睡觉？」卫少武笑的很坏。
「我不要。」虽然她纪清清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要她和一群肉男人挤在一块儿，光想到就觉得很可怕。
「你以为穿了男装，就会变成男人吗？」卫少武一脸玩味。
「当、当然不是啊！」清清音量蓦地提高。
她这几日都窝在老军医那儿睡，唯一的床让军医睡去了，她就只能窝在角落打盹，睡也睡不安稳，还全身酸痛
「所以……」他两手一摊，笑道，「我这里是绝佳的选择。」
清清勉为其难的看着那张唯一的床，两只小手不停的翻搅，她在乱想什麽？先前去办货时不也为了省钱和阿齐共处一室。
现在和这家伙应该也没问题，他好歹也是堂堂大将军吧！总不会偷偷的对她做什麽不规矩的事。
「夜深了，睡吧！」卫少武巧妙的将清清带进营里。
「是你叫我进来的喔！那我要睡床。」这几日都没碰到床铺，骨头都要散了。
「好！我睡地上，我是好儿郎，身体壮得很。」什麽苦没吃过。
清清迅速的爬上床，拿起被子立马就往身上盖：「那你不准过来喔！」
「我是正人君子、好儿郎耶！怎可能做那些登徒子的手段。」卫少武拍拍胸口一脸神气，完全把元宵节做过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许久未好好睡上一觉，再加上在卫少武身边有股莫名的心安，清清一沾床便觉得昏昏欲睡。
「你要是敢靠近我，我绝不饶你。」清清咕哝。
「你再不闭嘴，我就想法子让你闭嘴」卫少武坐在地上，笑看着强打精神的清清。
卫少武这一说，元宵那日的情景又撞回清清的脑子里，她双手摀着脸，在心里哀号。
怎麽会老是想到那一幕啦！
＊＊＊
行军日子果然苦闷，但清清却有说不出的愉悦，每天缝补士兵们的衣服、旗帜，忙的不亦乐乎。
「这些热水怎麽会送进来？」看着士兵前前後後的提了几桶热水进来，便停下手边的工作，好奇的看着。
「是将军要我们提进来的。」
清清望着出烟的热水，心里好生羡慕，她都多久没有洗热水了，浑身都不自在了。
当将军真好，想沐浴的时候只要一声令下，自然有人会服务。
卫少武肩上扛着大木桶走了进来。
「你们都出去吧！」
他将木桶放到屏风後面，把士兵提进来的水一桶桶的倒进去。
清清双眼眨也不眨，羡慕的看着那桶热水。
好久没洗澡了，这几日都只能趁四下无人到伙房偷点温水，擦擦身子，幸好天气寒冷，不至於闷热流汗，但这对姑娘家来说却也有说不上的不舒服。
「水温我试过了，应该刚刚好。」卫少武走出屏风看着清清道。
清清连眼都懒得抬，嘀咕道：「刚好就刚好，干嘛跟我说。」是说出来让她羡慕的吗？
「你们女孩儿家不是爱乾净吗？」卫少武挑眉。
昨日见她在营帐内遮遮掩掩的胡乱擦了身子，让他心生不忍，不过他可没有偷看喔！只是不小心撞见而已，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那桶水是给我的？」清清兴奋的看向卫少武。
「当然。」卫少武看着清清开怀的表情，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那你可不许偷看啊！」清清愉悦的走到屏风後头。
「我堂堂七尺好儿郎，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我是不屑的。」卫少武朝清清自然的一笑。
清清看着卫少武猛拍胸膛自我陶醉的的样子，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这家伙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下回城墙倒塌，他的桃花脸正巧可以去补墙了。
「你要是敢偷看我就挖了你双眼。」清清高兴的搅动木桶中的热水。
开什麽玩笑，他可是好儿郎耶！偷看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他怎麽可能会做。
「我就坐在屏风前看兵书，顺便帮你把风。」要是有谁敢闯进来，他会立刻挖了对方的双眼。
「终於可以洗个澡啦！」
卫少武坐在案前翻阅兵书，屏风後面传来窸窸簌簌脱衣服的声音。
暧昧的水气，萦绕在空气中，让人有种心神迷蒙的感觉。
「啊！好舒服啊！」清清浸入水里，忍不住发出忆叹。
听着清清的轻叹，卫少武觉得喉头乾涩，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在清清面前，竟是如此的坚强。
屏风後面传来撩水的声音，他忍不住幻想木桶里的情景。
猛然，他抡起拳敲自己脑袋。
卫少武啊！卫少武，枉你饱读圣贤书，如今竟是满脑胡思乱想，这和街上的登徒子下三烂有何差别。
「喂！」清清突然开口，「你干嘛都不说话？」
「咳……」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在认真看书啊！」只是不小心拿反了……
「那我唱歌会打扰到你吗？」清清小声的问。
没办法，她只要一高兴就会想哼哼唱唱。
「不会。」卫少武清了清喉咙，「因为我很认真的在读兵书。」
「真的是太舒服了。」
身後传来阵阵歌声夹杂水涤声，卫少武简直是坐如针毡，他索性丢下兵书，练起剑法来了。
累一点就没有精力胡思乱想了，只是……
这夜，好难熬啊！
＊＊＊
在军营里这几天，清清整日就是躲在营帐里缝补衣服，其他时间不是吃饭就是睡觉，她都觉得自己快变成猪了。
都是那家伙规定她不能出去闲晃，担心她女儿身得身份被发现，又担心她四处乱跑，担心一堆的，她从没见过比女人还罗唆的男人。
虽然是这样，但她的心里却像是涂了蜜糖似的，感觉甜滋滋的。
「副将军，您放下就好。」清清头也不抬的朝来人说话。
这个时候，卫少武在巡视军营，也不会有人进来将军营帐，除了受士兵们所托的副将军高临，谁还会来找她。
「纪兄弟别客气。」高临放下手上的衣物，傻笑的搔搔头，「要不是有纪兄弟，我们军营里衣服还不知道怎麽办呢！」
「副将军您太客气了。」
「从前大家都胡乱将破损处缝上，现在有了纪兄弟帮忙，除了增加牢固之外，也好看许多了。」
「那是因为我是军营里最大闲人，才有这闲情逸致坐在这里慢慢缝。」清清朝高临一笑。
「纪兄弟谦虚了。」高临见到她这一笑，他自己也咧嘴，笑起来了。
清清将线打结，俐落的将线头藏起：「副将军跟随将军很久了？」
「好多年了，我这条命还是将军救下的。」高临一提起往事就显得激动，「军营里，除了我之外，这里的许多兄弟要是没有将军，恐怕多以命丧黄泉了。」
「此话当真？」清清闻言，抬眸带笑的看着高临，不知为什麽，听见有人称赞卫少武，她就觉得开心。
「将军从不当我们是下属，皇上的赏赐都与兄弟们同享，吃苦受难的事也总是和大夥们共同进退。」他高临是由衷的从心底敬佩这位将军的。
「他真有你们的那样好？」清清笑着低头，继续手边的工作活儿。
「纪兄弟和将军相处一定也感同身受吧！」
每日用餐时间，都会看见卫少武帮总是抢不到吃食的清清夹菜，让卫少武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又跃升了一级。
「我怎麽就不觉得他有你们说的那样好。」清清咕哝道。
虽然他总是替她着想，记得她的喜好，他偶尔被她捉弄也不会发脾气，虽然他总爱惹得她脸红心跳，虽然二人共处一室，但他却从未跨过男女界线，依然谨守分寸，。
高临看着清清缝衣服专注的模样，有一瞬看痴了。
他一定是眼花了，竟然把男人看成女人，一定是这些日子都在军中，见到的都是男人，所以想女人想疯了。
「副将军，这些都是补好了的衣服，我也都洗好了，就麻烦副将军了。」清清将摺好的衣物抱给高临。
高临从清清手上接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突然觉得心跳加速，难以呼吸。
该不会……他也喜欢上了男人吧！
「咳……」
卫少武掀开营帐，就看见高临握着清清的手不放，他心里很、不、舒、服。
「将、军。」他有没有看错啊！平常嬉皮笑脸的将军，竟然对他目露凶光。
「副将军有事吗？」卫少武冷冷道。
可恶！那家伙的手还一直搭在他妞儿的手上。
「是我请副将军帮我把这些补好的衣服送还的。」清清说边收手。
「是、是、是，属下是进来拿这些衣服的。」
将军现在好可怕啊！
整个营都在传将军把纪兄弟囚禁在营帐内，不准他随意走动，也不准去睡大通舖，更不准与大家一块儿擦澡。
原先他都是不相信他极其崇拜的将军会做出这等违反礼教的事，方才与纪兄弟闲聊，也没有什麽异样啊！但如今亲眼所见卫少武的态度，令人不得不信。
卫少武一脸恍然大悟：「不知道副将军还有其他要事秉报吗？」
「没、没有了，属下告退。」高临报着衣服，咚咚咚的跑出去了。
「你是怎麽了？」清清看着卫少武紧绷的侧脸，「副将军都快要被你吓死了。」
「是吗？」卫少武坐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一口饮尽。
他就是不喜欢看见有人太靠近他的妞儿，尤其，是男人，这会让他非常、非常不舒服。
清清自小就在西市里转，市集里的女人为做生意，多半抛头露面，与人迎来送往的，对男女之防，并不会特别注意，再加上和阿齐相依为命，有些事情，阿齐虽然明白，但也不好开口对清清明说。
所以，清清对男女之别仍是懵懵懂懂，分不太清楚的。
「刚刚副将军还说了你许多好话呢。」清清拿起桌上的衣服，又开始缝补。
「别做了。」卫少武放下手中杯子，看着清清红肿的手指头，剑眉微蹙。
「没关系，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事啊！」
卫少武看见堆积如山的衣服，心中就充满不快，什麽时候缝补衣物成了他妞儿的工作了，明明那双巧手是属於他的嘛。
北方天寒地冻，军旅生涯一切简陋又辛苦，他不是没想过要清清回长安，但思及此，内心不免一阵酸楚。
老天爷啊！就让他卫少武小小的自私一次吧！
「别补了，这些他们自己会做的。」卫少武心疼道。
这天寒地冻，女人家手脚易寒，双手活动本就不易，连日缝补衣衫靠的手劲，即使是个中好手也难以承受。
「男人哪有女人心细啊！」清清穿线引线的双手依旧停不下来。
卫少武替自己和清清满上一杯茶，他看着清清的侧脸，沈默许久才开口道：「明日我要拔营去和苏老将军会合，你留在这里。」
「你说什麽……唉呦！」清清猛地抬头，却把针扎进食指里。
卫少武想也不想，就立刻拉起清清的左手食指含入嘴中。
「你干嘛！」清清没想到他竟然这麽大胆，急忙想把手抽回。
「别动。」卫少武拉着清清的手，一脸担忧。
清清觉得自己全身都要着火了，脸红的都要像关公了，心里的小鹿一直猛撞，害她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僵在那儿。
「你还疼吗？」卫少武仰起脸，望着清清。
这男人啊！
真的是只想着救人，连一点非份之想都没有，看见他一脸正经，清清觉得心里暖暖的，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哪有你这样救人的。」清清红着脸把手收回。
「我这一心急就……」卫少武也察觉自己失态，轻咳几声。
「方才你说要拔营去和苏老将军会合？」
卫少武点点头，沉声道：「这里是我军後援，你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清清低头抿唇，看着手中的衣服，不语。
「你放心！」卫少武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我答应过，让你衣肆赚大钱，所以会平安回来的。」
清清抬眸看着卫少武，笑道：「这可是你答应的。」
「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我是长安出名的好儿郎。」
「噗哧！」清清看着卫少武滑稽又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卫少武看着清清明亮的双眼因为笑，而眯成弯月，看她笑了，他也跟着笑了。
这样他就知足了，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