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甚麽她还没消失呢?
明明都已经那麽多年了,她仍然确实感受到她几乎崩溃却不放弃的挣扎,初起还满激烈的,简直让她根本不能专心於复仇身上,每日每晚都要与她争夺身体的主导权,至今虽有减弱了些,但花费的时间却已超出她的意料了。
她从未想过那个怯弱得让她感到好笑的孩子,竟然能抵制她的侵蚀、同化,真是令她感到意外呢,但是,相信没多久,她一定能彻底让她的意志消失殆尽,连一丝残存都没有。
敢违逆、向着叛徒,就要有彻底消失的准备啊。
她早说过了,只要有任何对彭哥列的负面思绪,她都会亲自毁了她。
优雅地支着下颚,唇办冷冷地勾起,一身剪裁典雅却点缀着蕾丝的纯白小洋装勾勒出了纤腰的曲线,犹如娃娃似的少女敛起了思绪,那双上勾猫眸紧紧盯着倒映着自己的镜面,与附身时的样貌没有差多少,还是一样精致得犹如娃娃的面容,只多了些微的成熟而已。
不过,身高也没有多增多少,连最基本的一百六都没有勾上,明明有西方的血统,却跟东方人一样偏向娇小,真是古怪。
面无表情地坐下评论,虽然占据她的身躯也经过三、四年了,但她还是不太习惯那种需要昂首才能看到那群人面部表情的举动,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再加上这躯体本身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使这里的人都对她放下戒心,连防都不防。
真是愚蠢至极啊,连她要把他们全都送入地府都没有察觉,罢了,这样她反而比较好下手,真是越老越糊涂呢,那群废物。
竟然在三年前就接收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当义女,啊啊、说不定是因为丧女心痛才会如此吧?真是可笑,对一个来历全都不详细的人如此疼爱、信任,这可是致命的破绽啊。
但也因此,她也很好下手不是吗?说到来,这躯壳也真是好用呢。
想为了此,她步步为营、千方百计地规划了多久?从她与单相思结婚至此刻,她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不住为了即将到手的成功而兴奋得颤抖。
成功地将他的心脏挖出,感受滚烫的鲜血在手心上缓慢流动、心脏怦然有力的韵律,以及心脏霎那爆裂的触感,她可以想像得到当时那人惊恐错愕的神情,这些都是那麽令人着迷啊……
呵,要怪就怪他伤害了她最心爱的人甚至也危害到彭哥列啊,就算这是前几世所发生的事,她也是要让他生生世世为他当初所犯下的错而痛苦致死。
她的恨,可是不会随着时间消失的,就算身体遭到土壤的腐蚀,也绝对不会的。
优美的唇角骤然勾起了抹森然冰冷的弧度,淌流金黄也挟带碎绿的眸光逝过抹了杀意,整理了下服仪,套上了合脚的高根鞋,一个旋身便踏出优雅的步伐,蓬松鬈曲的及胸发丝荡出了些微的弧度,她推开了房门。
「艾姆内希雅,早安啊!」推着清扫用具车子的婆婆扬起温煦可亲的笑靥,不是说顶完美的,却是令人心情不住愉悦的笑容。
不冷不热地温温勾起唇角,「您早,婆婆。」她弯起了猫眸,细细柔柔地回应後,便微拧了弯眉,上扬的嘴角略带着歉意地道:「抱歉,婆婆。我必须先去义父那边一趟,不能跟你谈天,真是抱歉。」
清扫婆婆唇上的笑靥又扩展了,顺势带动了老迈被时光刻下的皱纹,「啊,没关系!艾姆内希雅你去吧!让首领等太久也不好呢!」语毕,便拿起了用具,微弯下腰开始自己的工作。
敛下眼睫掩饰住金绿眸中里的冰冷寒光,她佯装温顺不语地回身,在长廊上朝着熟悉的方向拉开步伐,步往首领办公室。
途中也遇上了许多家族成员,擅作表面功夫的她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拐了弯後金绿眸瞅向刻有家徽的房门,礼貌性地敲了几声,没多久就听见略微被岁月摧残的苍老伴随着病魔缠身的轻咳声请她进来。
依言,她压下镀金铝把推了进,身影没入了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後,她举止优雅地将门阖上,便扬起优雅的笑靥旋身与坐在皮椅上的首领道声早安,随即落坐於沙发上。
首领见到义女艾姆内希雅的到来,被病魔折腾而低落的心情已添了些许的愉悦,「艾姆内希雅,今晚有场宴会,我很希望你能出席与对方家族见个面,但不知道你的意愿是?」和蔼一笑,明明只有中年岁数的他,秉着被时光以及病魔破坏的嗓音轻问着她的意愿。
对於这三年前收养的义女,他可说是宠得很也从来不强迫,对待的方式就像以前他与女儿相处似的,或许她跟自己那个早到天堂的女儿相似吧!让他对自己女儿的爱转移到她身上。
宴会?那应该是同盟之前的宴会,不然就是合亲之前的试探。
深明黑手党之间的宴会型态,她垂眸在心底盘算了下,「只要是义父开口,艾姆内希雅是不会拒绝的。」温婉地轻笑,她佯作好奇地续道:「义父,是和哪方家族的宴会?」她弯起眼眸,掩去金眸翠绿中一闪而逝的锐利。
「Vongola,虽然大家都不看好刚上任的十代首领,但我相信他会是个好同盟的,你说是吧?艾姆内希雅。」
择日不如撞日吧,就在今晚屠杀一切。
搧了眼睫,她含笑颔了首,但笑靥中却可以察觉到冰蓝冷意以及腥红嗜血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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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te,与Tomaso一样过去曾与Vongola处於对立关系,但近来或许是Morte首领因为女儿的丧命,导致强悍的手段逐渐趋於平缓,甚至开始从黑手党之间的竞争,转向同盟之路,这转变倒让其他黑手党家族看得傻眼了起。
谁也没想到,曾经强盛以侵略为目标的Morte会如此。
而Morte最想拉拢成为同盟的家族,是自己曾经的敌对家族,也是黑手党一致认为传统、规模、格式、势力都超乎寻常的庞大家族──Vongola。
偏偏在这一年,温和稳健派的九代首领与其守护者,便将职位转让给年龄平均也才十八岁的十代晚辈,这让其他不甘被Vongola压制的其他家族,对於这次的大换血萌生了轻蔑、欺负的心态,毕竟这可是击垮Vongola的大好时机啊。
明明是击垮Vobgola的时机,Morte却还是选择与之同盟。
Vongola新上任的十代首领紧张、慎重地盯着手上必须自己批阅的第一份的公文,虽然说上头的义大利文他已经在自己前家庭教师也是现任门外顾问的训练下,里头部分的内容都看得懂大概意思,尽管一些专有名词还是会看不懂。
虽然已上任两个月了,但这两个月都有九代首领在旁慢慢教导他,也让他在一旁观摩,但此时此刻却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独自奋斗,旁边已经没有九代首领可以仰仗,也不能向那位斯巴达的门外顾问求救──除非他想先死。
但……第一份的公文内容竟然要让他跟其他家族首领谈同盟的事宜?!这、这……是不是太过困难了啊……他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搞砸,然後就会被大魔王送一颗子弹去裸奔彭哥列!天啊啊啊──他死定了!
冷凉珠水顺着额际滑下脸庞,年仅十八的十代首领不知所措地抓了蓬松褐发。完了、真的完了!虽然说之前有跟着九代首领去参加些黑手党的宴会……但那种气氛真的让他浑身不对劲!那种表面上和乐但私底下却暗潮汹涌的气氛真的很诡异……
欸、他明明没有意愿要当上黑手党的啊……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就来义大利了?!
完全沉溺於自己思绪当中的纲吉,完全不知道已经有人推开了门,意兴阑珊地环视欣赏着四周後,便伫立在他堆满公文的桃木办公桌前,剔透的琉璃眼眸饶富趣味地瞅着颓气的新任首领。
「……纲吉,回神。」
听见有人呼喊,纲吉连忙抽回思绪,有些慌张地抬起奶油色大眼回望伫立在眼前的雪色男人,「前辈,你有甚麽事?」虽然说对他还是存在恐惧以及不谅解,但他还是努力不让自己慌张过头,以免被里包恩知道後,他一定会死得很惨……欸、他会甚麽会答应来义大利啊?
无奈地撇开目光抽搐了嘴角,无声吐槽了下自己当初的决定,阿纲深吸口气整顿了下思绪,再次与眼前的前任雨守对望。
他至今仍不明白为甚麽他能不顾一切地下令诛杀寒露呢?她不是他的外甥女吗?为甚麽会不顾之间的血缘就轻易说出这种话?
这疑问他存在了很久,同时也曾提起勇气问过他,但却得到一抹谜样的笑容和诡异的答案──
──这个啊,你以後就知道了,纲吉。
後来想想,这句根本是敷衍吧!
敏锐瞧见新任首领美丽奶油色的大眼里反射性的吐槽,谷雨勾起一笑佯装没见到,「纲吉首领是在烦恼同盟一事吧?」眯起了白琉璃似的透彻瞳孔,嘴角弧度恶质地又往上扬。
犹豫地应诺了声,淌流在血液里头的直觉晓得眼前这人满腹坏水的程度,已经与总是让人摸不透的里包恩快差不多了,他微拧了眉些许紧张地问道:「前辈有甚麽意见吗?」
不过九代首领有说,当九代雨守主动上门问事情时,便是有大事发生,而且通常是攸关彭哥列本身的问题。
抿了唇,敲着单调音节的雪白指头,在从落地窗偏折近来的阳光之下,竟呈现出了犹如鬼魅的诡异半透明,「是这样的,我希望你除了几名守护者之外,还能和XANXUS一同前去。」无视某个新上任首领的下巴已经快掉了,他灿烂地笑道:「哎呀、我已经帮你跟他说好了呢,你就安心上路吧。」
唔啊啊啊啊──这根本是强迫中奖啊!还有,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这根本就是叫他小心别被干掉的意思嘛!此刻的他终於能够理解寒露以前的心酸了,这人做事简直没安好心的!
如以往一贯的性子,纲吉在心底无声悲鸣外加吐槽,但思路一回转,他也想到待在彭哥列的XANXUS经历的一定会比他多,那肯定对此很得心应手吧!但──
──XANXUS这人不是讨厌自己以外的东西吗?!既然这样怎麽可能在宴会上跟对方家族首领交涉啊!
早就知道纲吉会有这种反应,谷雨不以为意地顺了如雪的蓬松短发,「不,我的本意不是让XANXUS帮你们交涉,这种事情你必须要自己去尝试以後才会应付,我让他去的原因是──」透彻白琉璃里的笑意骤然消逝,嗓音也逐渐偏冷起。
「──寒露在那,在Morte里。」
奶油瞳孔倏地收缩,他睁大眼不敢置信地颤了嗓,「小……露在那?」执在手上的公文也因为这震惊而散在凌乱的桌面上,同时也想起了谷雨之前蕴含冷意的话,他蓦然从椅上站起,惊慌失措地问:「那、那你现在还是要──」
──将她置於死地?
雪睫敛下稍为掩饰冰冷的雪白透色琉璃,他徐徐地启唇冷声道:「没错,但你在大空战时就知道寒露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寒露了吧?」余光见到他沉重地颔首,谷雨辗转旋身优雅地坐在柔软沙发上,「那个人是寒露早已死亡的母亲──飞雪,但她本身的名是叫藏镜。」
「就如她的本名一样是个背後操纵者,因为寒露颈上的玉环,可以让她像个操偶师随心所欲地操纵、介入寒露的一切,甚至夺取她的身体进而让寒露消失──」
「等一下!既然是寒露的母亲,为甚麽要做出这种事?」眉头紧紧地拢起,纲吉出声打断谷雨,充斥着不解的话语,正是心中的疑问。
「啊,这你不明白啊,并不是每个母亲对自己的小孩都很疼爱的。」冷冷地瞅着自己雪白却也染尽鲜血的双手,谷雨的唇角勾起了嘲讽,「寒露之所以会出生,是因为她复仇计画上的需要,她眼中只有彭哥列和仇恨而已,除此之外她甚麽都不放在眼底,包括她自己的生死。」
回首对上纲吉蕴含着复杂的目光,谷雨笑了。
「唯有消除她、玉环,寒露才有一丝活着的希望;若不杀她,寒露就会彻底在世上消失,没有重生也没有轮回──呐,你愿不愿意赌看看这必然之中的变数呢?纲吉首领。」
垂下首,任眼前的发丝伴随着阴暗掩饰了自己的视线,腿侧的双手紧紧地拳起,泛白的指关节流露出了挣扎、旁徨,最後新任的年轻首领缓缓地也艰难地说出了他的决定──
──那我该怎麽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