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回报你的爱。」
那天的最後，他只跟我说了这句话。
对不起。
我没有说什麽，只是轻轻点头。
没有泪流满面，没有像过去一样，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什麽都没有。
满满的心疼和不舍，充斥着整个内心。
如果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我，也没办法再爱上谁，我能做的，也只有让他走出充满伤痛的过去。
我只是不愿看见自己爱的人受苦，不愿看见他折磨自己。
就算最後什麽都得不到，那都无所谓。
因为，我心甘情愿。
因为，那个人是他。
这样就足够了。
「姐，辛苦了。」
回到家没多久，小齐递给我一杯还冒着白烟的咖啡，对我微笑道。
「辛苦什麽？我根本什麽忙都没帮上。」
我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才刚开始而已，别这麽轻易放弃嘛！」
「谁跟你说我要放弃的？」
看见我连想都没想就马上回答，小齐和我对看一眼，我们都笑了。
「要是......他一辈子都想不起姐呢？」
跟小齐简单描述过蓝天皓的情况後，他这麽问道。
我沉默了几秒，随後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没关系，有一种付出，不求回报。我只希望他幸福快乐就好，其他的，我无需多想，也不必多想。」
「姐，你真的只有在他面前有用而已欸，啧啧啧！」
「你讲话可以不要这麽伤人吗？」
我瞪了他一眼，可是眼里没有愠怒。
「这是事实，不信的话问问所有你看过的病人就知道了。」
如果他不是我弟，我早就海扁他一顿了。
「如果今天他没有变成这样，我想你也不会变得比较成熟，因为你也整天活在自己的伤痛里，根本就对别人的关心和爱视若无睹。」
我想从小齐的眼里找出一丝嘲讽和戏谑，可是我只看见满满的真诚。
虽然有点直、有点让人招架不住，但这就是小齐。
这就是我的弟弟。
一个会保护自己的姐姐、可是也会冷冷苛责自己姐姐的弟弟。
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啊，唉。
「你打算在家无所事事到什麽时候？课都不用上，钱就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吗？」
赶紧转移话题後，我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只见他耸耸肩，还是露出那无懈可击的微笑。
「姐，你不懂我有多可怜，不过是上个钢琴课，也可以搞到像在开演唱会，真是够了！」
他翻翻白眼，哀怨地对我控诉道。
「开演唱会还能有钱赚啊，有什麽不好？」
「你知道她们的尖叫声可以把玻璃震碎吗？」
我噗哧一笑，拍拍他的肩，「去怪妈吧，是她生给你这张脸的。」
「还有件很严重的事要跟你说。」
小齐的脸突然沉下来，空气像是突然凝结。
好沉重。
「什麽事？」
「我找到纪雨灵了。」
像是一记醒雷重重打在耳膜，我猛然抬起头，「在哪里？她在哪里？她还好吗？」
「医生说，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可是，要是再这麽拖下去，情况很不乐观......」
所以，她会死吗？
问不出口，喉咙硬的难受。
「如果你要看她，我现在可以带你去。」
小齐的声音有点沙哑，我愣了愣。
他在难过。
「你刚刚......是不是哭过？」
他点点头，那双大眼确实有点红肿。
「她变得很憔悴，明明都虚弱成那样了，还是拉着我的手，要我不要告诉你她在哪里。」
我摸摸他的头，露出浅笑。
「不要担心，她一定会活下去的。」
「她是最坚强的纪雨灵，我们一定要相信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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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齐......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告诉薇洛我在哪里吗......？」
刚进病房，一股浓烈的刺鼻药水味就直扑而来。
雨灵看见我没有多大的讶异，只是望着站在我身旁的小齐，虚弱地问道。
「我以为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不太听话的。」
小齐笑笑地耸了耸肩，可是眼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你不打算让我见你，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吗？」
我紧蹙着眉，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心里有股酸楚就要直冲上眼眶。
彷佛只要微微一动，眼泪就会狰狞的爬满整个脸庞。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办法用现在这个样子面对你，薇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我不想拖累你的心情......」
「如果我这时候弃你於不顾，我还算是什麽好朋友？」
「你......你该跟天皓好好在一起的......」
我脑中一凛。
雨灵还不知道小翼和天皓的事。
我看向一直默默站在我身旁的小齐，他接受到我眼神里的讯息，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告诉她吧。」
「雨灵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我深吸了口气，打算告诉她所有事情的真相。
如果，她爱的人真的是蓝天皓也没关系。
这一次我不会再懦弱。
宁可自己难受，我也不要看见她留下遗憾。
那样对即将面临死亡的她而言，实在太残忍了。
「从他救我的那次以後，我就发现我喜欢上他了，而且，没有办法控制。」
她的眼神满溢着对他的浓厚情感。
温柔，而且充满迷恋。
小齐还是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可是眼睛里的寒霜却结了差不多有三丈高。
我的弟弟，似乎跟我有着相同的宿命啊......
「你没有跟我说过这一段，你发生什麽事了？」
「那阵子因为要准备学测，每天都补习补到很晚，刚好有一天，我为了赶快回到家，所以走的是偏僻的小巷，因为那是最快的捷径，可是......」
她垂下眼，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我们都明白。
「就在我打算放弃所有希望的时候，他突然出现，而且毫不费力就把他们全都撂倒，伸出手，对我露出王子般的笑容说：『别怕，没事了。』」
我怔住，脑中浮现之前小翼对我说过的话。
「我这辈子做过最对的事，就是救了她。」
我看着雨灵幸福的笑容，不禁为小翼感到高兴。
雨灵爱的人不是蓝天皓。
是那个和小齐一样深爱着她的小翼。
「你爱的人不是蓝天皓。」
一道有些低沉但冷漠的嗓音传到我耳里，我愕然的瞪着小齐。
「你......你说什麽？」
雨灵的眼睁得很大，小齐只是微微扬起嘴角，注视着她。
他果然只要碰到雨灵，就像变了一个人。
是因为心痛吧。
看见自己爱的人开口闭口都是别的男人，他的心有多难受，只有他自己明白。
而雨灵，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小齐为了她执着了八年。
连声苦、连句埋怨都没有。
总是连名带姓叫她，总是在她面前装得很冷漠。
但他却甘愿只是默默守护着她，就算她爱着别人。
他出国以前，告诉过我，「姐，我没有办法放弃她，她已经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没有她，我活不下去，就算她永远不会跟我在一起也无所谓，只要她可以幸福就够了。」
我那时问他，你不会後悔吗？也许你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嫁为人妻了，那麽你也还要继续守护她吗？
他还是对我露出那样无懈可击的王子式笑容。
「我心甘情愿。」
就这一点而言，其实我们姐弟俩还是有点类似的吧。
可以为了一个不爱自己可是自己很爱的人，傻傻执着着。
执着多久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自己爱的人是不是幸福的。
哪怕那个人一辈子不知道，一辈子也不会得到回报。
只要自己是心甘情愿的，那就是值得的。
「蓝天皓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做蓝天翼，救你的那个人不是蓝天皓，是他弟弟。」
小齐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漠然，而雨灵只是怔怔的望着他，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突然转向我，「洛，小齐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爱的人不是天皓，而是其他人吗？」
小翼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会难过的。
不是天皓，而是其他人。
对她而言，那个救了她的人，只是其他人。
「小翼不是其他人，他是那个救了你，而且你也爱着的人啊！」
我皱眉，对雨灵说道。
但她只是撇过头，一脸倔强。
「不过是爱的人换了个名字而已，不是吗？」
小齐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怎麽会懂我的感受？这种爱错了人的感觉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你从来就没有爱错过谁，到你最後一次看见的他都是蓝天翼，对於蓝天皓，你根本就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为什麽要难过？」
我扯了扯小齐的手臂，对他摇头，「不要这样。」
「姐，她现在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爱的人也爱自己，她还有什麽不满足？而我，我连这样简单的幸福也没办法拥有，就算再怎麽痛再怎麽难过，就算哭瞎了自己的双眼，我也只能默默守在她身边，我从来都不觉得累，只是因为那是自己爱的人，所以甘愿。为什麽，为什麽我都做到这样了，她连回头也不曾看过我一眼，到底为什麽......」
小齐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对我说，可是他的目光却是锁在雨灵身上。
她愣愣地听着小齐真情流露的爆炸性告白，说到他自己眼眶都泛红。
小齐那张精致的不像真人的脸庞，此刻显得特别迷人。
「你又懂我的感受了吗？纪雨灵，你没有失去什麽，我姐还在你身边，你爱的人也爱你，算我求你，不要这麽轻易就放弃希望，不要这麽轻易就把所有爱你的人推开，我求你了......」
他跪在雨灵的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於落下。
「小齐......」
「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麽。」
雨灵露出微笑，轻轻抚摸小齐的头发。
温柔地擦拭掉他脸上的泪水。
然後，她的眼角也缓缓流下眼泪。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抱着小齐，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