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文集】 — 《閃11,涼野x南雲,學習,愛》

正文 【短文集】 — 《閃11,涼野x南雲,學習,愛》

他是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愤怒。哦不或许连愤怒这词都不够用了,该怎麽说呢,好像全身从心脏所拓展出去的血液都在倒流,令人作恶,好像是什麽东西爆裂在脑袋中,一阵烦闷却也挥之不去的厌恶。

浑身发抖,可笑的是并不是只是因为单单的冷,更深层的原因是被气到颤抖无法维持住自己的重量,眼眶旁的眼泪在打转,但他不容许自己如此懦弱、尤其现在的时机不适合落泪,太小说的剧情不可能会在现实上呈现出来毕竟那不过只是一个人的想像,再怎麽梦幻、再怎麽让人向往,也都不可能出现的。现实总让做梦的人不想回归、总是给人一击就足以毙命的残酷。

他心想,全身上下最有力的大概就是这双手了,可以像这样紧紧揪住那个人的衣领,死也不肯放开、大概是唯一的那条理智在告诉着自己,这一松手自己的拳头就会挥过去了。断裂。挥过去、像是甩掉自己和他仅存的关系一样。

深深吁了几口气,寒凉从脚趾头涌上,却消不去那打从心中所燃起的怒火,「为什麽……为什麽要摔了我的玻璃瓶!凉野风介……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那对我而言有多麽的重要!」眼角的余光流露出心疼,端详那支离破碎在双脚四周的玻璃,纸星星也全被洒了出来,伴随着玻璃瓶的破裂、全一颗颗的掉在地上。

鼻间微酸,抬起眼却只看到眼前人那一双沉静的眼没有任何愧疚之意,弯起的唇角发出了狂妄的笑声。「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你整天痴痴折着纸星星在上头写着那遥不可及的愿望,拜托南云晴矢你是蠢蛋还是笨蛋?真的相信只要折一千个纸星星就可以美梦成真这种鬼话吗?」除了讽刺外,那毫无起伏的语气中,似乎也透露着让人心凉的不屑。

南云的脸有些赤红,却不懂那种激动的心情是怎麽产生的又是何谓产生的,只感觉自己忽然被硬生生的扯下身上的皮肤,全身赤裸裸的就这样被凉野风介那双如鹰一般高傲的眼所紧盯,忍不住,一声哭嚎、他放开了手,往後退了几步,取了三十公分之外的距离。

止不住的恐惧攀上心头狠狠吸取着心中的勇气,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麽一天如此害怕凉野风介这个人,甚至他有种,假如从开始就不要认识他那该有多好的想法。

久久的沉寂让人耐不住心痒,空气间的对流互相通着两人之间所吸入的氧气。

滚烫的眼泪随着心痛而淌下,南云抿起嘴的举动证明了他有多麽的顽强、倔强。举起手臂、狠狠的用衣袖擦去还没有乾掉的泪水。

「……怎麽?不是要打我?不是要揍我?来啊!」凉野风介的眼神从锐利转变成了幽深,如撒旦般的笑容顿然僵持住,颇些霸气的眉宇往内萎缩,冷到极点的声音在南云的耳中成了种诱惑。

「你别太过分了……别太过分了……」南云的琥珀色般璀璨的双睛透露出了他的忍受,失焦的点远远放在那张纠结的面容身上,转身背对着凉野南云默默的在心底告诉自己以後别再管他这个冰棒痴了、免得自找苦头吃。

惹得自己痛都还没有痊癒就又被划了一刀、永无止尽的这样被伤害──可是啊,明明他是这样想的,但却有一股执念、打从心中的执念,悄然的和自己说,自己永远都放不下这家伙。永远也都放不下对他的感情。

啧啧的苦笑几声,南云蹲下身来,湿了眼,伸出手指轻柔地触摸眼前零星的纸星星,一颗接一颗的、捡起来放在手掌中,他充满酸楚的泪水似乎渗透了纸星星的材质内,南云感到闷,喉咙似乎乾燥着,好像有把烈火在烧,他不断忍耐、不断忍耐,就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太过於做作、不适合他,不适合他和凉野风介之间的交流,可是,当泪水已经变成一个人唯一的言语代表时,除非你能够掩饰的很好,要不然,你也只能够坦承自己已经变得脆弱,至少在人前、已经犯到了禁忌、哭泣。

模糊的记忆中,南云似乎没哭过几次,连童年时被父母抛弃送到阳光育幼院时也没哭,挨打挨揍时他也不过是告诉自己那是磨练,吃苦当吃补不是?可是,一旦面对到了他和凉野风介之间的事情,他就总是会这样,在外人看来这似乎是南云有情绪的证明,但在南云的心中他却是深深感到耻辱,他痛恨自己如此依赖着他,感情寄托上,是他的肩膀给予鼓励的。

「凉野风介……你永远不会懂的,那种害怕旁徨的心情,那种可能会被拒绝的心情,那种无奈只好让纸星星来延续心情……你……永远都不会懂的。」寒颤袭上南云的全身,不回头去察看凉野风介听到後的情绪是怎样、表情是怎样,反正大概也有个底了,南云的笑容此刻沾满着苦楚。

不远处的冷哼声让南云心寒,凉野风介的沉默是他的什麽回答?或许,这就是他和凉野风介的命运吧。只能够当敌人、只能够当朋友,但是,就是不能当情人。

很不服、想抵抗,但南云发现他已经没有剩下丝毫的力气,他已经没法子了,他好累,累到一个不行啊。为什麽?为什麽凉野风介可以如此自私的拥有被爱的权力却不肯爱人?为什麽?他又是有着怎麽样的吸引力让自己如此着迷可以为了他搞得这样伤痕累累却还是在心中残有希望?为什麽?又是为什麽?

太多太多的疑问句,太多太多的为什麽,南云感觉自己彷佛是在和时间比耐力,也同时在和凉野风介比谁可以比较沉稳。妈啊──南云现在只想要狠狠的大叫一番。

关门声拉回南云濒临崩溃的情绪,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明显的就是和南云说那人走了,南云虽然不懂那家伙怎麽会突然选择中场离开,但其实心底是松了口气,藏着一份空虚的松口气。

坐在床沿旁,南云的脸上出现疲倦的现象,揽了揽薄被子,南云乾脆任由自己重心往下坠,头颅恰恰好的撞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双脚也踏上床,右脚习惯性般的弯起,南云将一手摆在眼皮上方,呼吸了一口。

在南云的认知里自己维持这动作好久,可是当他放下手睁开眼的时候却又发现时间只前进了短暂的五分钟,照着摺痕南云一步步的解开纸星星,一条长长约只有宽一两公分的白纸上只有一行凌乱有些晕黑的字迹。

『我希望凉野风介可以收下我送他的那礼物。』

皱起眉心,却掩盖不掉眼神中所流露出来的惆怅,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心情是多兴奋吧?那个礼物到最後却也只有被丢到垃圾桶的份,虽然这件事情是由说亲眼看到的朋友转述过来的,但听到难免还是会讶异、愤怒、伤心。

继续拆开第二颗的纸星星,南云忍不住的噎了噎口水,翻动了几下身子。

『我希望凉野风介可以笑一下,至少是真心的。』

那种期盼的感觉至今还萦绕在知觉上,南云还是好像好想看到一次凉野笑一下,如上所述,真心快乐的那种笑,而不是冷笑、虚伪是为了外在而不是为了自己而出现的笑容。可是、好像没办法了呢……毕竟自己和他,关系是如此的僵啊。

没有勇气继续拆下去,南云坐起身来伸长手臂从旁边桌子的抽屉又拿出一个小瓶子,把捡回来的纸星星一颗颗的依序放进去。

南云有去数过纸星星的数量,少了那一两颗,但不论他怎麽找就是找不到,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劝自己放弃,顺便也拿起扫把来清理玻璃的碎片。

「你到底是在想些什麽呢……?或许吧,我们之间本来就不会有机率的……」转过头痴痴凝望着桌上唯一的一张照片,南云不由自主的喃喃,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已经消失的人影问,南云凄凉的狠狠地冷笑几声,冷峻的剑眉,发白的嘴唇,好似都代表着南云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不对、是糟糕透了。

空着眼神,南云转了转门把,脚尖还尚未前进碰地,门铃声就响了起来,非常急促的,一次按了好几十下的吓人,是打算要把门铃烧坏的那种。

南云闷着脸快步走上家门前,打开门扉的下一秒他瞠大了目,「……爸爸!」

没错,好端端站在南云眼前的人,正是他的养父,吉良星二郎,也是阳光育幼院的院长、更正确来讲也是他救赎了南云,带他到阳光育幼院,体会到拥有的滋味,可是也是他,让南云和其他人陷入无止尽的痛苦深渊,让原本和乐的大家庭变成了每分每秒都得提防每个人的罪人,虽然最後他後悔了,也努力的弥补他带来的伤害但南云对那可怕的过往,依旧是有些耿耿於怀,毕竟,现在回想回去南云只对那个为了要夺取吉良信任、注意的自己而感到感慨、也对那样子盲目而没有自我的自己备感不堪。记得自从外星学园的事情过去之後南云就没有和吉良说多有连络了,他怎麽会突然到来?又为什麽会知道自己住这?

吉良没看漏南云毫无神采的眼中闪过的一线讶异,「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印象中吉良那一抹浅浅的微笑,真实呈现在眼前,南云明显感觉到了,吉良的微笑变得有温度多了,还有,那在以前从未出现过、浓得化不开让人欣慰的慈爱。

「进来吧……」南云自动往旁边挪了挪,在吉良进门後才又缓缓的把门关上,直冲到厨房拿了杯子倒了杯水递给吉良。

「看来你过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吉良小小的啜了口杯中的温开水,双手合拢在茶杯的周身边,眼神不定地环视家中每一处每一角落後浅浅笑了起来,南云收起自己心中的难过,轻轻低吟了一声当作是回应。

「爸……爸爸……您怎麽会突然来了?」南云受不了吉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猜想大概是他开不了场,於是出於好意的先帮吉良开起场来。

吉良握着杯子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明显的僵硬起来,不到一会儿吉良便也摇摇头否认的回答:「没事,只是听说,你和凉野处得不太好?」

南云闻言,像是下意识般的大力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崩塌了下来,「没有啊。」南云不善於说谎,但这不是最糟,对他而言最糟糕的是自己的表情正违背着自己的脑袋所传输出去的命令,除了心虚还是心虚。

「孩子,虽然我不是很常接触你们,但至少,我好歹也和你们一起生活了好几年了。」吉良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句话听在南云耳中既是讽刺也是提醒,南云发觉,自己似乎太高估自己的掩饰能力了。

南云沉下眼睫,混乱几乎要将他的理智都吞噬掉,但他硬是忍了下来,「爸爸,我和凉野没有处得不好,只是……发生了些问题。」

吉良不语,柔和的眼静静观察着南云的变化,「说出来会好过些。」

「不、那不值得说。」南云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几乎是当下就断定的拒绝了,他莫名的不想说,也不是说他不信任吉良,只是认为,说出来问题不会解决,自己的心情也不会好点。他固执的是这麽认为。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啊……」吉良的脸色纠结了一下,但只是瞬间,很快又恢复到了稳稳的平静。「南云啊,我问你……你和凉野认识多久了?」

面对吉良突然抛出的问题,没头没尾的让南云有些不知所措,但想了想,他仍是诚实的回答,「十几年有了……」吧。其实说真的,南云没有从来没有去细数过自己和凉野风介认识了多久、在一起多久,但是现在这样回头去想想,应该如他所猜的,有十出头了吧。

吉良点了点头轻轻放下茶杯,模样瞧来似乎很满意南云的回答,「那你还不了解他吗?」又是一个问题。

理所当然的南云又是一阵错愕,「什……什麽?」有些迟疑的语气伴随着南云大脑的转动。

了解?了解些什麽?他了解凉野些什麽?南云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来不及开口,吉良自顾自的又接着说下去:「凉野他啊,从我接手之後个性就一直很封闭,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我当初也是花了一大把的时间才得到他的信任的呢。」吉良说得有些得意,「凉野很不会分辨喜欢或不喜欢,我想可能是有先前的阴影才会这样吧……」

南云双手按上已经开始发疼的太阳穴,很不礼貌的打断了吉良的话:「爸爸……您为什麽要和我说这些?」

吉良挑了挑眉,并没有因为南云的打扰而生气,反而的,他轻轻笑了几声:「孩子,听我说完。」南云瘪了瘪嘴,吉良见状继续说下去。

「他即使是喜欢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我应该没和你说过吧?凉野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其实在我找到他之前,他的家庭并不健全,妈妈无能,爸爸只会酗酒,两个都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打他骂他,接着,他的爸爸染上了毒品,妈妈也跟着,结果毒也吃太多死了,他被寄宿到远方亲戚那……」吉良噎了噎口水,看着南云逐渐发白的脸色,又说:「他以为接下来会是好的,可是没想到他远方亲戚那边的状况比他爸妈这边的还要不好,甚至你知道吗?舅妈势利,只会猛叫他做事也骂他,有时候甚至连饭也不给他吃。他的舅舅更是糟糕,是个心理变态,还有恋童癖,常常会对凉野做出一些……那种动作,你知道的,然後,有一次,刚好家里只剩下凉野和他舅舅,……你应该可以猜到後来发生什麽事情了。」吉良在这时候闭了口,像是在酝酿情绪一般的对上南云的视线後才语带怜悯的道:「那是长期虐待,他在那边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有次不知道是谁去通报警察,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那地狱里面救出来。凉野并没有因为那样就忘记那记忆,我想,那事情对他的影响太大了,所以造就了凉野不完全的人格发展吧。」吉良说着说着,语气也就悲伤了起来。

而瞪大双眼的南云,也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根本就想不到,凉野风介居然有着这样子的过去,天啊,假如是他他可能不能够承受吧。

「小孩子的心是最柔软的,可是他的灵魂却被如此残忍的撕裂,我记得很清楚,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是:怎麽办?少了他们,我就没有依靠了,怎麽办?以後没有人会在乎我了。在那之後,凉野有好一阵子晚上都会失眠,就算睡了也会在梦中吓醒,拼命说着有人在打他,所以我想,凉野他啊,不是他不想爱,而是他根本来不及学会爱人的感觉。」

南云揉了揉眼睛,抿了抿嘴而不做任何的回应,这太震撼了,太……超乎他的想像之外。

是他眼花了吗?他居然看到了吉良的眼角旁有闪烁着泪光?看来他感情很丰富啊……但这不是重点。

「南云,我会和你说这件事情是因为我想和你说,凉野他没有机会去学会爱人,遇到爱情来敲门时当然也会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他的作法才会有些扭曲,但我想那都只是他想要你注意到他的心情,给他一个机会,至少别再让他一个人了,好吗?」南云看着眼前口气已经软化下来的吉良,眼泪已经流了下来,那大概是他死都不想承认的,是替凉野风介所流的,难过的眼泪。

一个人的滋味自己也体会过,不难想像那有多难耐,只是让南云没想到的是,凉野的情况居然比自己还要惨上好几百倍,他从不说的、从不说。

南云忽然明白了一切,「我好像做错了……」肩膀剧烈的抖动着,近乎哽咽的声音搭配着南云涩涩望着吉良充满不舍脸庞的眼形成了种伤感,「我总是认为他不会懂我的感受……但是,我却也和他一样没去理会过他的感觉……总说他不会懂,结果……我也没有去懂他……」

「南云,有时候,表面并不一定就是事实,得要真正深入过後,才可以确认不是吗?」吉良呵呵地笑着,伸出满是粗糙的大掌揉揉南云的头发,眼神尽是无言中的鼓励,南云并没有感觉反感,因为他知道这动作的意思。从未有过的暖和在心底蔓延开来。他破涕而笑。

「爸爸……你为什麽要来找我对我说这些话呢?」

「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我不可以让你们都再陷入痛苦之中,我会用尽我可以做的一切,帮你们夺回幸福的光明。」吉良闻言,怔了一会儿,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笑得十分柔和,南云再也忍不住这股澎湃的温情,哇的一声扑入吉良的怀中,大方地狠狠抽哭出来。

「孩子,哭完了就振作起来吧,就像是吃饱了就有力气继续下去一样,哭过就好了……。」吉良回拥着南云,也同时感到一阵酸鼻,他就像是南云真正的父亲那样,给予南云莫大的激励。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当南云回神过後,眼泪在脸颊上乾掉後,南云发觉自己的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刚刚大概是把一直以来囤积的压力都哭出来了,所以南云感到好轻松,就像是以前那样子的轻松。

吉良肩膀上的衣料湿了一大半,不过他摆摆手笑着说不在意,从头到尾都维持着一样的笑容,虽然看来是这样没错,但南云难免还是会有些尴尬,不断的道歉直到吉良换上一张严肃庄重的脸说再道歉我就要生气的这类的话南云才停止他的鞠躬。

「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好今天要和瞳子去看看育幼院的孩子们。」吉良像是有意又像无意的看看摆在雪白墙壁上的老时钟,拍了拍南云的头顶之後,便也转身离去,一切回归到他还没有来的那时候,但南云心底知道,吉良确实来过,因为,他手的温暖尚未退去。

直到这个时候,南云也才发现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时间一下子飞跃到了晚上八点,有些头晕,恍如隔世,方才彷佛天空仍亮着,睁着眼,凉野风介依旧还没有回来,虽然担心但南云也仍忍耐下来,他相信那家伙不会那麽没有规矩的。

坐在沙发上他苦等了一个又一个的半小时,最後直到长针只到了大大的阿拉伯数字十二,短针指到了十的数字,小鸟从那小小的门扉中跳出来啾啾叫,南云才算是真正的感觉到事态严重了。凉野最晚也不会超过九点的,可是现在……

南云大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提醒自己别胡思乱想,跑进房间拿出件外套披上以後他拔腿奔出家门,骑着脚踏车,速度一下子就飙到了最快,他不断穿梭在街道、巷子中,心情慌的不得了,因为他始终找不到那个银色的身影。

到底会在哪里……?到底会在哪……?南云拼命的想从回忆中找出点蛛丝马迹,可是很可惜的,他并不知道凉野风介最常去哪又最爱去哪,停下踩踏的动作,南云一手盖在左把手和右把手所连接的那杆子,头颅颓丧的趴了上去,身上的锐气被挫了光,深沉的落寞压上他的後背让他无法呼吸。

会不会出事了?会不会出事了?会不会出事了?南云的脑海不断的想着这麽一句话,他努力不让自己往那边想,可是没办法,没看到那家伙,他一秒也放不下心来。

「啊──」

「啊──」

「啊──」

连续三声的惨叫声传到南云耳中,南云很确定那是男人在叫的,因为太难听了,跟杀猪声简直没两样。原本他是打算绕过不去看的,可是这样想想也不对,假如里面的人是他呢?那怎麽办?南云沉下气来,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虽然知道那机率很低,可是总得赌一把,自己找那麽久了都找不到他,或许这次……真的会中奖也说不定啊。

「没事的……没事的……」南云自我安慰了一下,确定自己的心情调适好足够看到那样子正常人都知道会有的血腥画面後,就把脚踏车随意搁在一边,接着尽量放轻着脚往那声音的来源、往巷子的深处走去。

过了转角,那冲来的血腥味让南云下意识的遮起鼻子,但更让他瞠目的是眼前的景象,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一个接一个躺平在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被黄和黑所斑驳的墙壁上染上的显眼的红色,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居然就是南云整个晚上一直在找的凉野风介──!

南云当场全身僵硬,根本不知道该怎麽反应,望着他凌乱的衣物上已经变黑的血液,心里头一次佩服他,是打架了吧?南云心问,却不用真正表态的说出来,因为答案在明显不过。原来凉野风介打架技术这麽屌?那怎麽都不跟自己干一场……自己找他他都不要……。

南云傻笑一番,下一秒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蠢,摇着头企图挥开掉那意念。由於凉野风介的头侧着他的,所以藉着这个不好的方向他无法看到他是不是在笑,他上扬的弧度太不真实了,南云屏息着气息,感觉血液直冲上昇,让人兴奋又害怕。

凉野风介似乎察觉到他,只不过是慢了几秒钟,当凉野风介那双噬血的眼瞳对上南云的眼睛时,南云能够很明确的知道,那家伙狠狠倒抽了口气。

「马的你干嘛来!」果然一开口就没有好话,不同的是这次是他的表情是激动的。

「我不能来吗?」南云冲着口气也回呛他,其实他也不懂,明明不打算和他吵的,可是,身体就好像自己有了主人一样,完全不照他的指示行事,他控制不住自己喜欢和他吵架的习惯发作,尽管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对。

凉野突然沉默下来,瞪着南云明显的咬牙切齿,「你爱来?好啊这里让你。」说完,凉野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按着腰部被血给染红的衣物,路灯的光这时候才照到他的脸上,南云立即愕了脸,凉野的脸真不是普通的惨白!

「你怎麽搞的啊!去医院啦!」南云皱着眉头,想也不想的就冲上前,努力张开着两只双臂阻挡住凉野的去路,一下子就认定了凉野受了很重的伤。

「干你屁事。」凉野横了南云一眼,不但不理会他,还要他滚一边去。南云咬着牙,他差点哭,差点。其实他好怕,怕凉野风介会突然倒下去,他愤怒他干嘛无缘无故和人打架伤害自己的身体,他怕自己欠的那一句对不起都还没说他就……南云抖着身,又是无止尽的往坏方面想去。他想往好地方想,可是,他没办法啊,只要看到凉野风介沁着汗水的脸就没办法安心,他真的……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不过现在他至少知道,不管怎样就先把凉野送医院在讲,南云在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定,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每一分每一秒,他两手拉住凉野撑着墙壁的手,说出了明明本来是要拜托说出来却变成威胁的话:「给我去医院!」

凉野白了南云一眼,显然对他这样子的待遇颇些不悦,「我去不去干你屁事?不是很讨厌我吗?干嘛又来关心我?」凉野冷声的拒绝,南云的脸忧了一刹,对凉野的两句问号表现的十分敏感。

「去医院。」

「不要。」

「去医院,算我拜托你。」南云抿着嘴,眼泪在眼眶打转,他真的急了,不想要继续在耗下去了,假如是要自己拉下面子凉野风介才肯去,那好,管他什麽自尊心的去死,他只要凉野风介乖乖的去医院。

凉野眯着眼打量着南云全身,那很让人不舒服。就像是已经间接感觉到了南云的异常,凉野没有选择再继续和南云唱反调下去,而是挣开了南云的手,慢慢地走过南云,他向前走了几步才又像怎麽样的停下脚,充满不耐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巷子中,「不是说要去?杵在那边是怎样?」

南云愣着抬起头,原本毫无光彩的容颜多了份生气,轻轻露出了几分高兴的笑容,南云凑到凉野的旁边搀扶着他,照着自己刚刚走来的路线走回去。

「等等。」南云向凉野喊了一声,随後便走到放着脚踏车的地方,一手覆上握把,一手覆上坐垫,使了力便也拉起脚踏车,眼角余光中南云似乎瞄到一旁沉默的凉野脸上碰出了几条黑线。

「别和我说你要载我。」凉野的语气中参杂了些许的不敢置信,南云见状有些不服的噘起嘴巴,怎样?看不起他喔?

「你看起来比我小只欸……」凉野僵着脸,南云忍耐住即将发火的脾气,骑上了脚踏车,手轻轻拍了拍後座的位置:「上来。」很好,小只是吧?小只也能载大只的!南云为了告诉凉野这个道理,便也坚持着这个地方,他记得很清楚,这里和医院还有几分钟的路程,有没有什麽捷径可以走的……?南云知道,能够尽量缩短时间就缩短,因为这对凉野来讲是有利的。

「幼稚。」没头没脑的凉野骂了一声,才跨脚座上後座的座垫,然後南云笑了笑也就开始奋力踩起脚踏板,只是速度似乎没有想像中那麽快。

「我很重?」凉野有些好笑的问。

「废话。」南云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应,心中也怀疑着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明明受伤了却还是一脸谈笑风生的样子?

「喔……」後面的凉野突然沉默了下来,这让南云有些不习惯,但换个方式想这样他或许就可以更投心於想捷径身上,所以也就装作默不作声的样子,只是心想凉野大概又开始生闷气了就简单地略过这问题,加快速度的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好不容才将凉野风介送到医院了,可是……他却在下车这个节骨眼时拗起脾气,死也不肯下来,搞得南云蜡烛两头烧,就要疯掉!

「你到底发什麽神经啊!」南云皱着一张脸,忍不住性子的朝凉野咆啸。凉野却只是一脸淡漠的看着他,那眼神深邃的让南云反射的想逃避,「假如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凉野突然发出声音,音量还不小,南云立即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澜有多大多让人摸不透。

「干嘛问这种事情?」南云的气势一下子被压了过去,声音也就小了下来。他没有去想过这问题,也不想要去想个问题,这个问题太沉重了不是吗?何况南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他不想要再去体会刚刚那种找不到人的滋味。

「假如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像是故意装作没听到南云纳闷的话,凉野又重复了一次自己所说的话,然而这次他的语气却强硬了许多。「你不回答我就不进去。」

南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拿这种事情来威胁自己?这是能够拿来开玩笑的吗?

看着凉野坚定道一个异常的眼,输在双方彼此沉默的竞赛中,无奈之下,南云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会。」

凉野的眉头挑动了一下,嘴边扯开了笑容,南云後退了几步羞得不敢去正视凉野,「好了……快走啦!」南云催促的道,实则上是想掩盖自己的无措,但凉野也很好心的没有拆穿自己,只是点了点头後就拉着南云的手慢慢的往医院的门口走去。

「什麽──!」南云根本不敢去相信自己耳中所听进去的话,只见眼前一脸困惑的医生也皱着眉回看着他,「可是……我明明就看见他腰那边流了好多血啊!」南云简直激动到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医生闻言,眉头皱得更深,又是低头反覆检视了病历表一次又一次,「可是他腰上没有任何伤口,顶多就是些皮外伤呀!」相较南云的慌张医生明理了很多,夹着笔的指间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心想是不是南云的眼睛花掉了?

「……皮外伤?」南云转头看向一脸悠闲和护士调情的凉野,顿时明白为什麽自己这麽慢把他送来这他却还是一脸没有影响的模样,立即杀红了眼,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就像是被蒙骗了那种不好的感觉,南云反覆的深呼吸提醒自己这里还是公共地方,不可以发怒……不可以发怒……

南云努力让自己的颜面表情看起来可以稳定点,匆匆和医生道谢以後,不发一语的就直接抓起凉野的手,也不管他从後所射来所疑惑的眼光,一迳的把凉野风介拖到外头去。

「……你骗人!」

已经不再是疑问句,而是在真实不过的直述句,南云简直是气到一个极点了,红色的发根都被炸毛了。

但是反观南云气急败坏的模样,凉野便也从一脸不解到咧嘴而笑,眼神夹杂了种种意味,「是你搞不清楚状况吧,我可没说过我腰那边有受伤喔。」凉野边说还边拍了拍自己的腰,摆明就是想让南云知道他根本没事。

「凉野风介!」南云不敢相信的大吼,睁圆了杏眼,他忽然认为自己的举动好蠢,颊面发热,

想那自己这麽拼命把他送来是为了什麽?南云愤恨不平。又想到自己如此害怕失去的心情,到现在似乎还在胸口那边激荡着,平视凉野风介嘻皮笑脸的模样,南云忽然觉得好气又想哭。搞什麽搞什麽啊……这样自己不就像个笨蛋了吗?南云咬牙握紧了手掌心,为了怕眼泪被看见,他急急忙忙的低下了头儿躲避。

自己好像变得爱哭了……光是今天就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大概是把一年的分量都哭完了吧。南云自嘲的想着。

「嘿。」南云没有回答,只是偏过了头,而凉野就像是有发现又像是没发现一般,眼眸沉沉的看向闪烁着星斗的夜空,轻轻地发了声:「不过……」他的语气刻意停顿了好久,「谢谢你,这麽在乎我。」凉野的语气中又多了平日的悲哀,连那笑容也都扭曲了起来,下垂,地平线的嘴角。

南云抬起头,凉野的模样看来如此脆弱,这种情形是第一次吧?南云如此安静的聆听着,要不然要是平常自己早就骂了几句就拂袖走人了。

「笨蛋……」小小声的卒骂,南云一步箭上,张开了双手拥住凉野颤抖的身子,抱得紧紧的,是连彼此都不能喘过气来的那种紧紧……但他们却都享受着,因为那真的很温暖很温暖,至比是比一个人只能自抱的体温还要来得温暖。真实。

南云轻轻拍打着凉野寒凉的後背,心中的愤怒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甚至他还在无意间流露出了难得的温柔来安抚凉野,「不会离开的……我不会离开你的……」南云感受的到,凉野的身体剧烈的抖了一下,然後,他听见了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後这个世界就彷佛只剩下凉野哀凄的哭声了。

「南云,什麽才是爱?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很笨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麽,所以你告诉我好不好?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给,连我的生命都可以,只要你肯说……但为什麽你总保持沉默?你不说我要怎麽会知道?你需要怎样的爱?你告诉我你想要的幸福是哪种好不好?我能做到我……一定做啊不会有犹豫的,我不想要……再有人离开我了啊……好不好?」凉野一口气的说出一大串话来,那语气只有认真没有虚假,当下的南云也只有愣着一张脸可言,这是告白?原来这就是他的想法了吗?原来这就是凉野风介心底的想法了吗?南云心里只有这样的疑问,却很不自觉的红起眼,莫名的感到疼痛,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上的。

南云缓缓闭上眼睫,凉野覆上他後背的冰冷彷佛穿过衣物到达肌肤然後冲进了体内,好冷。「风介……你太寂寞了对吧。」南云的五音不齐全,却清楚的传到凉野耳边。反应也不出南云所料,完全的安静下来了。

凉野的手劲力道加深了许多,「晴矢,我有看到噢,你纸星星上写的愿望,你知道吗?让我印象最深的愿望是你写说:我希望凉野可以把心事和我说,至少别憋着。你知道吗?我看完的时候我发觉我脸颊湿一片了,好感动啊说真的……」南云听着听着,脸上攀上了朵红晕,他没想到凉野风介居然会拿走纸星星去看,自己怎麽都会没有发觉?悄悄抬起头,南云发觉凉野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看起来……让人很想哭的表情。这时刻,南云彷佛听到了,凉野的面具破裂的声音、摔在地上的声音,他明白眼前的人,已经是真实的凉野风介了。

「可是我真的好怕啊,怕你会离开我会抛弃我,拜托,我真的不想要再一起一个人了,那太可怕太孤独了,你能想像吗?当我看见叔叔他们进警车的一刻,我也想起爸爸妈妈死时的惨象,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世界全在一瞬间毁了,我不想啊,不想要……连最後我爱的人都失去!」凉野的视线和南云的目光对上,南云猛然一震,凉野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是脆弱,南云露出了心酸的微笑,「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因为,我也……爱着风介你啊。」南云同时也放开了凉野,给予了他一个真心的吻,也和自己誓约,不会放开他,不管怎麽样。

但是,凉野似乎没打算一个吻就这样结束,反手扣住了南云的後脑勺,趁南云讶异的张开口之际将舌尖送了进去,舔舐着口腔着每一寸地方,南云可以感觉的到,凉野送进来的,那满满的爱。他几乎是哭了。感动之余也回应了凉野。

「回家吧……我们一起,而不是你一个人。」南云对着凉野伸出了手,笑得灿烂,凉野明显愣了一会,最後也泛出相同的笑意,握住了南云的手。

「回家吧,回我们……的家。」

不会在一个人了,因为……我们已经是两个人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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