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榻凝注，止水盈盈。
尉迟沁长睫半掩，偷觑着给自己疗伤的男人。
他黝黑的大掌捉着她的足仔细推拿，明明是莽汉一个，力道却抓得精巧，虽疼却不至於撕心裂肺。
他的掌心热烫，温度全熨上了她的肤，甚至一路蔓延至眼眶，让眸湿热了起来。
这男人，虽妄为的教人气结，却也野蛮的让人痛快。
方才乍见客栈时，她着实瞠目结舌了好一阵子。
这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她当下骇得连泪都止住了，不敢置信他大胆至此。
所幸夜已深，客人散尽，只剩店小二昏昏欲睡的拄着头打盹。
他全然不顾店小二惊醒时讶然的目光，堂而皇之的走上二楼。
「客倌，您…」贼头贼脑的小二跟了上来，随着他们入房，结结巴巴的开口，却教他阴恻恻的眼神给吓得闭上了嘴。
识时务者为英雄，小二赔了张笑脸想开溜，却被他唤住。
「给我站住。」
将她安置在一旁，向止戈缓步朝店小二走去，高大的身形逼得他不住後退，直到退无可退。
「是你领着那群畜生进房的吗？」他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问着。
「大爷冤枉啊，我…」看出他杀意毕露，店小二止不住的发抖。
他随手一插，匕首锋利的刃在小二的耳畔擦出一道血痕，直没入墙柱。
「给老子听好，你这张狗嘴敢再泄漏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再把嘴里的牙一颗一颗都给挖下来。」他话说的狠戾，再认真不过。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二腿一软，跌落在地。
「现在给老子烧桶热水送上来，慢了看我挑不挑断你的脚筋。」长腿一踹，将连滚带爬的小二送出房门。
静默的看一切发生，若是原本的她肯定恼怒他这麽鲁莽的行为，但她只觉得一口憋住的气全数尽泄，稍稍化开了郁结的心。
收回心神，她发现自己的目光竟移不开他专注推拿的侧脸，一时羞红了脸，连忙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你方才这样对那小二，不怕他去告密？」
「他不敢。至少…现在不敢，以後也没机会了。」他头也没抬，云淡风轻的说着。
「以後？」正要开口追问，一阵剧痛传来，她忍不住抽了一口气，「嘶─」
「忍着点，我刚刚只活络了瘀肿的气血，现在要把骨头整回去，不然会落下根的。」向止戈倒也不心软，手下的动作从没停过。
但他再也没听到任何声音，上完了药，抬起头只见她额际冷汗密布，紧紧抿着唇不肯呻吟出声。
这一身倔骨要如何才能改呵。
他心底隐隐发疼，大掌捂上了她泛着水光的眸，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怜惜，「疼就哭吧，别忍着，我什麽都没瞧见。」
被他手心的温度烘得心房软热，她没哭，手叠上他的大掌，将脸藏得更深，溢出如蚊蚋般的轻响，「谢谢，还有…对不起。」
瞧着她遮藏云鬓间的小巧耳廓泛红，他莫名的脸也臊了起来，心更融得一蹋糊涂。
蜂须轻惹百花心。
无名的缱绻在两人之间波动，一时竟谁也舍不得打破这氛围。
「夜深了，你早点歇息吧。」向止戈终是先开了口，轻轻抽回了手，目光始终没跟她的眸对上。
「嗯。」不只是他，连尉迟沁也赧得低垂了眼，轻轻应了声。
见他熄了灯，随意打了个地铺，魁梧的身子一躺就要睡去，她迟疑了半晌，轻启朱唇，「折腾了一晚你也累了，就别委屈睡地上了。」
她鼓起勇气开了口，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让她不禁懊悔这话好似显得自己轻浮时，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不怕我一时兽性大发？」
一室昏暗，她隐约可见向止戈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床畔，用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她。
「你会吗？」她迎上他的目光，不答反问。
「你呀…」一声叹息，向止戈仍是掀被上了榻，「总是太低估了男人。」
「是你，所以无妨。」她小小声的说着，暗自庆幸夜色掩去了自己晕红的双颊。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被窝一下就被他热烫的体温给煨暖，尉迟沁悄悄伸出了手，心儿怦怦跳，深怕被他发现她攥住了他衣袍的一角。
不料男人一个翻身，就将她紧紧护进怀里。
「别怕，我在这里。」
这次换她长长的静默了，久到向止戈都以为她已睡去，才听得一句极其轻微的细语。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