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音愣在原地许久，直到刚睡醒的父母从房内走出来，她才重新动了起来。
没有和父母说起早上的这段插曲，她默默收起了桌上那份多出来的早餐，以沉默应对父母的询问。
庄蝶儿显然很担心，但她有她的工作，刚吃完早餐，匆匆给雨音一个拥抱就拖着蓝恒出了门，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几声叮咛。
没在意父母的忙碌，把碗盘全数倒进待洗的篮子後，雨音洗完手，回房间拿起昨晚收拾好的书包，独自一个走出了家门。
就像昨晚一样，刻意忘记那个人漠然的脸孔……
回学校的路上很安静，正如庄蝶儿所言，这附近不怎麽热闹，却正好少了都市的喧嚣，给人们留了些喘息的空间。
学校不远，雨音依着昨天庄蝶儿在计程车上给她指示的路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便看到了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外墙上清晰刻着「西陆中学」四个字。大抵是时间还太早，来到学校的学生只有寥寥数个，且都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完全缺乏精神。
愈是靠近学校，心情愈是不安。当雨音终於来到校门前，还踌躇了一下，又整了整校裙，这才满心忐忑地踏了进去。
门口的风纪瞥了她一眼，见她闪闪缩缩的样子，倒也没为难她，只当她是那种喜欢把校裙改短却又怕被发现的女生，打了个呵欠就转了回去。
还没到老师监督的时间，何必那麽认真？
过了风纪那一关，雨音先到校务处转了一圈，但看见里头的职员满脸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她又退了出来。
反正登记的事也不急，先等一下好了。
她想着，举步离开了校务处，又左右观望了下，最後决定在校务处外吹一下风。
和其他中学不同，西陆对运动尤为重视，所以即使是在寸金尺土的香港，它依然划出了一大片空地作运动场。而在田径队不需练习的时候，这个场地就被当作露天操场，供西陆的学生交流玩乐。
由於运动场足够广阔，学生鲜少会有空间不足的苦恼，甚至部份人报读西陆，就是冲着这个运动场而来的。
倚在相隔校务处一条走廊距离的栏杆上，雨音遥望着运动场，耳边的吵闹声不断，唇畔却缓缓扬起了笑。
眼前的情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小学时期。那时候菊菊的手段还不太成气候，孤儿院也不像现在般污烟瘴气。放学後，她会和几个较熟的孩子在操场疯一会儿，那些下午的笑声，她始终无法忘记。
那似乎是她不堪回首的过去里，唯一美好的部份。
***
清晨的运动场人流不多，大都坐在学校提供的长椅上，或聊天或进餐，享受最後的悠闲。
然而蓝宇谦往往是例外。
虽然他向来有晨跑的习惯，但每次回到学校，看到那片偌大的运动场，他总忍不住下场。就算因时间关系不能多跑，只是绕一下也就满足了。
跑步，几乎是被他刻意按下暂停键的人生里，唯一继续着的活动。
今早和那个新来的「妹妹」纠缠了一会儿，导致他回来的时间有些迟了。他才在运动场边放下了书包，一只手便勾上了他的肩膀。他半转过身，毫不意外地和司徒建韦打了个照面。
「唷，谦少。」
「……」
对他沉默的回应见怪不怪，司徒放开手，往後一倒，盘腿坐下，动作可谓一气呵成。宇谦皱了皱眉，倒也没对好友的行为多加评论，举步就要下场跑一圈，却不经意间望见了一段距离外那个靠着栏杆的女孩，猛然停住脚步，心里蓦地昇起一阵烦躁。
对方显然没有看见他，且唇畔始终挂着舒心的微笑，却只让他更不舒服。
她怎麽能挂着那样的笑容，取代那个人的位置？
那个人、那个人……
司徒察觉到好友的反常，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女生，看上去很是陌生，长相倒是挺清秀，但也不值得这麽一直盯着看吧？
司徒纳闷地看了看好友，但见他脸色铁青，似乎非常在意那个女生，不由玩心一起，眼底的困惑也瞬间转换成顽皮。
短短几秒，司徒的心思已是千回百转，但蓝宇谦却始终未有所觉，直到司徒的声音在运动场上平空响起，他才後知後觉地对其投以诧异的目光。
「嘿！学妹！」
司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开朗，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宇谦全然无法欣赏他充足的中气：「光是看有什麽意思？真有兴趣的话就下场跑跑看啊！要不然，你的目光那麽殷切，都让我们田径队的王牌谦少觉得不自在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女孩貌似逃走了。但这并没有让宇谦的神色舒缓下来，反倒愈发的沉了。司徒却是完全没注意到这现象，还坐在地上笑得满地打滚：
「这学妹还挺好玩的，你刚怎麽用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看着她啊？那是女孩子耶，怜香惜玉懂不懂？」
「现在我连你也想杀掉。」
止住笑声，司徒这才觉得不对劲。虽然学生间对宇谦的恃才傲物多有传言，但司徒知道这不过是因为他说话太直接，也不怎麽主动搭理人而引起的误会；实际上，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麟，又不在意他周身冰一样的温度，蓝宇谦这个人还是很值得交往的。
但眼前的宇谦明显不似平日。
思绪一转，想起前些日子到蓝家找宇谦时偶然听见的争执，司徒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当下连提问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
「该不会她就是伯父跟伯母找来替……」
「替代」二字还没发音完全，就被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气息的宇谦打断了话头：
「与她无关！」
司徒闭上嘴巴，还配合地作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却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为什麽就不能坦率一点呢？
「阿谦，你知道的，永远不要把你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
「……」有那麽几秒，宇谦紧抿住唇，像是强忍着什麽，「……回教室吧。」
尾音轻轻落下，空气里彷佛还残留着适才的剑拔弩张。司徒晓得，这是话题告一段落的宣示。而他望着宇谦紧绷得可以的背影，终於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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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普及
中学：香港的中学即台湾的国中+高中，年级分为中一、中二、中三……以此类推直到中六，旧制会有中七，但本文(应该)不会提及。每年级依学校不同，普遍分为四至六个班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