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约好出门是一星期之後的事，毓昱午餐後想来个舒适午觉，趴下还没五分钟，失而复得的手机却在找回来的链包响起。
直到美国搞怪女神唱到呜啦啦时毓昱才放弃挣扎，空出手乱捞放在脸旁的包包，到第二次呜啦啦出现才抓住吊饰绳拉出手机。
「喂？」
连眼睛都没睁开，她左手熟练的单手一滑贴上左耳，趴在桌上没遮嘴打了个大哈欠，让教练休息室的其他人也有点感染睡意。
「喂，小玉。」
清透的声音从话筒传来，她张开眼，慌忙的换用右耳听，同事都注意到她的瞬间清醒，对午觉至上的毓昱来说这不是寻常事，几十只眼睛耳朵朝她的方向追踪。
「嗯嗯。」
她边回覆边抓起手机走出休息室，有个同事还对她比了个赞，连用鬼脸回应都来不及，她匆匆关上门。
「嗯……呃，午安。」
相对於她的镇定，戚玺越来越结巴，只好先用一堆疑问词拖延时间，直直坐在椅子上顺顺气，话一出口还是：「那家餐厅我，想预约，你什麽时候有空？」
乱糟糟的语句架构，毓昱细想了一阵，「星期五整天都有空。」准备长聊的单手抱胸，背部倚靠墙壁。
「那就，等我确定哪个时间，再打给你，拜拜。」
他停顿一下，确认该说的都说了才道别挂电话。
星期五天气难得的很好，没有温度却耀眼的冬阳照在每个人身上，毓昱白色罩衫搭配蓝色九分裤，化上秋冬淡妆，褐色眼影浅刷在眼皮，眼睛充满朝气，不算白皙的肌肤散发健康光泽。
她已经比预定时间早到，戚玺却早候着，站在餐厅门口按着手机，高挑的他引起不少注目，外表却摆上很有距离感的不屑。
穿普通衣裳也很好看的他，特别再打扮起来更是让人赞叹不已，简单的黑色短外套，银线直条纹白衬衫搭配土黄色长裤，白色滑板鞋让整体多一分休闲少了点严肃。
毓昱走上前直接拍拍他肩膀，戚玺紧绷的表情柔下来，笑笑的说：「午安。」
一前一後进到餐厅，红色地毯非常柔软，连餐具掉在地上都不会发出一点声响，空间飘荡新鲜百合的芬芳，会掉粉的花蕊都很细心的剪掉，圆木桌铺上滚黑边厚麻布桌巾，布面保持原样没有染色，小水晶灯悬在桌子正上方，灯光和黑暗让开放空间兼具隐私专属感。
「谢谢。」
戚玺先拉了椅子给毓昱坐下，在她对面坐下。
第一次到高级餐厅，毓昱有些不知所措，还在左顾右盼，穿着笔挺的侍者走来，戚玺将外套交给他，他接着带着微笑看看毓昱，她急急忙忙解开外套扣子，学着戚玺将外套给他。
「两位慢慢决定。」
侍者把外套挂在手上，放下菜单、微微屈身後退走。
「对了，你的衣服。」戚玺用双手递给她一个纸袋，有些急忙的缩手，她看见他袖扣图案居然是小汽车的。
接过开袋，纸浆气味袭来，内部淡淡肥皂香，和他身上衣物缓缓透出的味道相同，自己的衣服裤子整整齐齐放在里头。
「抱歉，还麻烦你。」
他轻笑摇头。
「你找回包包了？」
戚玺自然的上身前倾，一面看菜色一面和她闲话家常，但要是观察力再好一点的人，不难发现他前倾是为了掩饰，掩饰自己正抓紧衣服腰部舒缓紧张，语气也如社会新鲜人面试一般紧张，可见这女孩对他的影响不小。
「结果掉在酒吧里，酒保先帮我收起来，还说我记得带人走，东西都不要了，」常和各种人交际的毓昱很快恢复一贯的活泼，说话也不坐好，摇摇晃晃的碎动，耳上流苏耳环不住摇晃，「我还以为这次一定找不回来。」
戚玺笑得难看，在今天前他做过很多心里准备，正视自己对毓昱的感情、排练所有可能出现的对话，但现在毓昱神清气爽的笑容，还是搞得他心脏都要停跳。
「你听起来好像很开心弄不见。」
偷偷地深呼吸几下很有效，戚玺现在两手放在桌上，胃抽痛减缓。
「要不是包包不见，我怎麽有机会让你带来高级餐厅。」
「你会弄丢，也和我有关吧。」
趁着气氛热烈，戚玺壮着胆子紧接着问道：「跟我出来，开心吗？」
闻言，毓昱收掉笑容，嘴微张着，心里反覆思量他这句话真正的涵义。
餐厅放着轻音乐，掩不住满店温柔细语、互相倾吐的碎碎情话，皎洁盘子上的食物似乎都被夺去香味-被甜蜜、光闻都会蛀牙的空气覆盖。
「两位决定好了吗？」
侍者很杀风景的出现，在情侣热门店，这显得很不专业，戚玺捏皱右手边纸巾，声音恶狠狠想驱逐掉他：「抱歉，还没有。」
「我要点餐。」
毓昱声音压过他的低吼，举起指甲涂为温暖橘色、戴上珐琅手环的右手，涂上淡彩的眼睛一亮，谁都能听出她语中的兴奋。
好帅！
眼前这服务生虽然体态略微娇小，但偶像外型完全吸引毓昱的注意，各种问题都在问，缠了他好一会才点完餐。
「那先生需要什麽？」
在对面的戚玺把一切看在眼中，还数出毓昱一共刻意看他有六眼，气饱的他翘起脚，随意点了几道菜，很不悦的塞给他小费。
「谢谢。」
等侍者走回後场打开那张对折的红钞，里头却夹着一张不容置疑的警告字条，让他後来完全不敢正视毓昱，倒是一直当心着戚玺脸部变化。
去除一切碍事人物，调适好心情，发泄完毕的戚玺又耀眼微笑。
「你是教什麽课程？」
那天他看到她手部肌肉结实，不是属於耐力运动会产生的，想来害羞，隔着衣服都能看到的腰部线条，还有突出明显的锁骨，大约能猜到是全身运动，要说游泳体脂率看来又不太对，最有可能的便非有氧莫属。
「各种有氧都有，你应该常上健身房吧？要不要改到我们那里，我能给你优惠。」
「我不上健身房，通常都是户外慢跑，没事天气好会跑上半天。」
他也不是没去过，刚开始虽然搭讪的人多一点，礼貌拒绝也没有人扒住不放，直到某天和某位先生聊了一会投资，再下次去，找他攀谈的人多了一堆商业人士，恳求他指点迷津，弄得不能好好运动，後来会员期约都还没到，他就没再去过。
毓昱邀约他有点动心，深思後觉得还是先别那麽快加入她的生活圈，不动声色婉拒。
「慢跑很不错。」
毓昱好像不太专心在和他谈天上，对这话题兴趣缺缺，眼睛跟着满室侍者跑来跑去。
喝了口水，他一直鼓励自己快找话题，但苦於毓昱眼神就是不对上来。
还在煎熬，沙拉抢先端上桌，戚玺右手托脸，郁闷的拿叉子刺刺生菜，拨拨面包块，吃了几块燻鸡肉。
「你挑食？」
毓昱问着，在盘中把水果丁照种类分开，轮流着沾优格吃，却发现苹果和水梨没有确实分开，乾脆又搅乱。
看他一脸没胃口的，又不是完全没吃，这样想也没有不对。
「习惯而已。」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主动开口，戚玺却冷淡带过，他本就不是会长篇大论的人，挑食也真没什麽好说。
「嗯。」
毓昱察觉到他心情变差，努力想着是哪里惹到他，想到眉头都扭转成一团，食不知味的吃完水果。
戚玺看到也把眉间越收越紧，用力的刺起生菜，吃完後还狰狞咬着叉子
好好的约会却各想着心事，弥漫氛围说是约会不如说是提分手聚餐，景象真是够诡异。
完食留下的餐具被忽略，服务生对望几眼，清楚这气氛不适合靠近，如果不想被卷入纷争的话。
「你常常去那间酒吧吗？男朋友不生气？」
放下可怜的叉子，戚玺手冒冷汗，肠胃剧烈翻滚。
喔，我快吐了。
先是松开眉头，毓昱又低下头，看她说到男友不开心，戚玺反而很欣喜。
「怎麽？」
脏盘子总算被收走，戚玺抬脸诚心的对她说了谢谢，女侍心头一阵小鹿乱撞，维持不住专业笑容。
「你交过几个男朋友？」
「一个我就受够了。」
她把头发夹在耳後，拿起玻璃杯装柠檬水，大叔喝啤酒似的咕噜噜喝掉半杯，看来很是不悦。
「总之我对他已经完全没爱，所以和他分得乾乾净净。」
谈起那段经历，毓昱看来愤怒，也很快挥挥手表示不多谈。
「分乾净，很好。」
不管两人心里怎麽想，分手就该不带给对方太多痛苦，这是他的原则，所以他再想念捷惠，也断绝和她一切联系，一开始捷惠还有寄给他一些关心的信件，後来发觉他不想来往便也少联络。
偶尔他还会和同时身为捷惠情人的好友聚会，两人之间也从不聊捷惠，直到他们要结婚，戚玺才惊觉自己心里还是有她的影子，最後他用忙碌推掉出席婚礼，现在想想那时要是出席，自己才有救赎机会。
时间完全没有掩盖情伤，他先是用工作来弥补空虚，不眠不休的加班加班，直到老板劝他休息，不给他工作做，没了弥补时间的方法，每天心里煎熬的日子回来，让他接着过了借酒浇愁的一个月，和恶魔同化的一个月，直到再遇见毓昱，勇气却一步步流失，为了今天，不信神佛的他还特别去求了号称能增强气场的香灰。
「那真的很难吃。」
想起香灰的乾涩臭味，戚玺不禁喃喃自语，同时也让聚会的步调恢复正常轻松。
「嗯？沙拉我倒觉得很好吃，口味不同差那麽多吗？」
状况外的毓昱，只记得他不情愿吃沙拉的样子，她蹙着眉，表情却是那样的天真无邪，戚玺一个吸气，左手握住她还拿着叉子的右手。
「咿！」这样积极的动作，连迟钝的毓昱都了解，他有些话想说。
她注意着戚玺急促的心跳、呼吸，他关注着毓昱淡粉的脸颊、双唇。银光餐具敲击白色陶器声响、银铃般笑声化为背景，有那麽一瞬间一切都是静止，有什麽就要这样顺势发生。
直到一个阴影靠近，驱使两人一齐转头，一个惊吓一个怪罪的脸对着他，侍者吞吞口水，看了下托盘里的汤品。
「我等等再来，请继续！」
开玩笑，妨碍别人恋情，是会天打雷劈的！
「呼。」
戚玺吐出一口气，毓昱眼睛很快回到戚玺脸上，一脸期待的等待着。
「请……。」
别说毓昱在期待，一旁两组客人、三个侍者也目不转睛，偏偏戚玺才说一个字就停下，可恨的吊人胃口。
冷静、冷静。心脏狂跳到要停止，戚玺心里边鼓励着自己，边数落香灰的没用，脑袋因缺氧而晕眩，让话更难以出口。
「跟我……交。」
戚玺一脸要窒息的憋红脸，其实慢慢的逐字说并不是他的风格，但害怕吓到她，也只能这样拖延下去。
毓昱手都麻了，开始有些不耐，目光注意力也分散四周，看到那些看着热闹的人们。
「放手。」
她命令的说着，戚玺脸孔透出害怕，她的表情很认真，也许还有生气，乖乖放手的他失望的低头，燃烧热情被浇上冷水，嘶嘶冒着让人同情的白烟。
他觉得好丢脸，用力抓住大腿部分的裤子，就要止不住眼泪。
「我愿意。」
「啊？」
戚玺看着女伴，她看向一旁，微嘟嘴生气的样子，「我说我愿意。」
「愿意什麽？」
他脑中突然有个结打不开，让毓昱捶了下桌子，珐琅手环敲到杯子，清脆的当一声，她指着扭搅衣角的他鼻子怒吼：「沈戚玺，别告诉我，你在耍我。」
「我……怎麽会耍你。」
委屈挨骂的戚玺，辩解着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念头一闪，行动全放给直觉。
毓昱感到後背一热，嘴角随即用力的被吻上，柔软的触感让她几乎要闭眼，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戚玺手顺势滑上肩膀，将她按回位置。
毓昱指尖触触残留温热的嘴角，难掩害羞的故做生气，回头瞪眼扫视一圈。
「请问，我们的汤呢？」
毓昱凶狠的对一位服务生问，而她对面的戚玺还傻笑着。
「是，马上来。」
就这样，服务生之间又多一个能互相分享的客人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