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冤家路窄,不管世界多大,互相仇视的俩人,总是能轻易地相遇,
热音社的我,吉他社的林蔚,应该就是这样吧,
空旷的顶楼只有俩人的影子随着夕阳西下,渐渐缩短,
「耀希,你也上来看夕阳阿。」
「是,是阿......」
林蔚再度转过身面向夕阳,将身体重心倚在高度及腰的围墙上,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景色太过於美丽,令我胸口悸动不已,
与林蔚一同看夕阳的最後时光清晰地浮现脑海,当时,她还是个身材浑圆的小女孩,
十几年过去,没想到变成了一个如假包换的大美人,
我走到她身旁,也跟着她一起倚着围墙欣赏夕阳风光,
因为有夕阳陪伴,所以此时的寂静意外地令人感到舒服,此刻的感受,应该就跟与月亮喝酒的李白相同吧,
「其实这个顶楼很少人敢上来,因为听说有鬼魂呢。」
林蔚无关紧要地说着,假如当事人也在这里,在人家面前提及也未免太没有礼貌了......
我试着冷静,免得自己又开始对周遭神经兮兮,
「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好了......」
林蔚因为得逞而一脸得意的笑着,随後却又淡了下来,
直直地注视着我,认真到令我突然想要检查自己的脸是否黏上不该存在的东西,嘴角的饼乾屑之类的,
「林蔚......怎麽了吗......」
「以前,我们也一起看过夕阳,那时你还是个像燕子的小女孩,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有魅力的少女。」
此刻的夕阳光是如此顽皮,将我的脸染成了灼热的红色,
原来不只我还系着回忆,感动油然而生,但我总是不喜欢坦率,又将脸转向夕阳,有些任性地说着,
「比起现在的林蔚,我根本不算是改......」
话还没说完,林蔚用手指托住我的下巴,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张迷人的脸蛋早已离我没有距离,
温柔地堵住我想说的话,用她柔软的双唇,以及温热鼻息,
轻闭双眼,林蔚的长睫毛变得更加明显,
失焦的视线在短暂的碰触之後,才又清晰了起来,
林蔚再度将双手倚回围墙,
「阿......林......那个......」
如煮滚的蚕丝,千条万条难以挑出头绪,
脑中不停地疯狂重播着疑问,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林蔚没有说话,则是再次灼热地注视着我,彷佛随时准备再做同样的举动一样,
但为什麽,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呢?
夕阳的橘慢慢从她美丽的脸庞消退,天空渐渐转为深蓝色,
就像一杯美味的调酒,亦橘,亦蓝,相互渲染着,令人微醺,
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林蔚性感的双唇动了起来,将十几年前深锁在内心的话语,渐渐释放,
「耀希,其实那天,我是想这麽做的。」
十几年前的光景,记忆中的林蔚只是淡淡说了句话,没有情绪地说着,
失落感,伤心感,是那时我所记得的情绪,没想到十几年後,居然以这种剧情改写,并延续,
大概是见到我还没回神,林蔚望向远方,看着她的侧脸,就跟当时她毫无情绪的表情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年纪渐长的我,才发觉那样的表情,
叫做孤单。
「不过那时我并没有这麽做,因为耀希是这麽美好,这麽耀眼,相反地,既肥胖又丑陋的我,根本就没有自信这麽做,不,应该是我没资格。」
说到这,林蔚的眼眶湿润了起来,在余晖中闪闪发亮着,假如人鱼公主也哭泣了,大概就是这般景色吧,
「所以你离开之後,我决定将自己变得更好,然後忘掉你,毕竟我是女生,这样的情感,我不知道该怎麽办,经过一连串的自我锻链後,我的人生也终於有了起色,可以被人喜欢上真的很高兴,可是我就是无法回应其他人的情感。」
林蔚将视线再度转向我,剔透的泪珠从眼眶滑下脸颊,多麽令人心痛,
「因为我忘不掉你,我忘不掉光耀希,尽管我再怎样改变,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之後在大学遇见你,更是超出我的预料之外,那天将你抱回宿舍,看着怀中熟睡的你,
我不自量力地想着,现在也改变的自己,是否也变得耀眼,是否也能吸引着你,
但最後我还是逃掉了,跟我从操场逃离一样。」
我从来也没看过林蔚哭泣的表情,印象中,他是这麽坚强,反倒是我,总是哭哭啼啼地寻求她的帮助,
看着此刻的她,彷佛看见了以前的自己,是这麽脆弱,这麽热切地觉得自己,被需要着,
我紧紧地抱住她,令他背後的衣服都被我抓皱了,将脸埋在她的颈肩,呼吸着林蔚身上的淡淡香味,
林蔚颤抖的肩膀逐渐平息下来,跟夕阳一起沉淀,
路灯亮起,一盏,又一盏,最後变成一片火树银花,
「不管是以前的林蔚还是现在的林蔚,我都觉得很耀眼,我总是被人守护,所以这次,换我守护你好吗?」
林蔚没有出声,则是回应我的拥抱,俩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彼此的体温在我们之间流动着,
「真......感......动......」
耳边传来莫名女子的微弱声音,
俩人身体一震,我悄悄地在林蔚耳边用气音问着,
「是你的声音吗......」
「没有......我以为是你......」
原本火热的俩人体温骤降,随後僵硬地分开,惊恐相视,
林蔚牵起我的手,若无其事,快步走,将我带离了顶楼,一直回到三楼有光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林蔚神情一惊,发现自己居然忘了关门,不料,喀的一声,顶楼的门就这样自己关上了......
俩人在原地放空一阵子,站的异常直挺,
「你们在做什麽?行动艺术?」
又听见女人声音的俩人立即被弹回的灵魂狠狠打了一巴掌,一回神,
暗红色的俐落短发,那女人与林蔚的身高相当,背心里的身材却又比林蔚更纤细了一些,
正稳稳地站在我们俩人面前,双手插着腰,
我常常在思考,到底三餐要吃什麽才能拥有锁骨明显的身材,也许她们根本什麽都不吃也不一定,
是神仙,肯定是神仙,
那女人上扬着眉毛,看起来傲气十足,
「社长......」
林蔚有些胆怯地称呼着那女人,原来眼前的正是吉他社的社长!
然後才发现原来当社长的必要条件就是有一双能杀死人的双眼,以及令人不敢随便呼吸的气场,
仔细一看,也许,只是也许,是社长的妹妹也说不定阿,虽然我也不知道社长有没有妹妹......
目光如砍刀向我挥舞,刀锋随即在眼前急停了下来,另我开始冒冷汗,
「喔?你该不会是热音社的光耀希吧?」
「对......我是......」
「那真是太好了。」
女人的笑容略带阴险,连脸部线条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蔚你又乱去哪里了?」
「稍微,透透气......那我先回社办了,耀希也回去吧。」
放开紧握的双手,一直以为林蔚就像只骄傲的野猫,没想到在这女人面前,竟变成了无辜的家猫,
缩着尾包,垂着耳朵,战战兢兢地回到了吉他社办,
趁着女人的视线还没转过来,我便悄悄地後退,转身就跑,
跑回安全的热音社办,原来大伙们也醒的差不多了,正在贤慧地打扫社办,
「阿,耀希你还好吧?刚刚去哪了?」
拿着抹布的洛亚边擦着桌子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令我心灵暂时得到了慰藉,
为什麽世界上不能只存在像洛亚这样可爱的生物呢?
「没事......」
拿起扫把,我也跟着清理了起来,社长正提着两大袋垃圾出门,我急忙跟了过去,
「社长!」
「怎麽了?」
「远帆所有物」依旧清晰地在社长额头上,但我绝对不能笑出来,
用严肃的表情遮掩着想要从鼻孔冲出来的笑意,也许会内伤,我这样感叹着,
「我想要问你关於吉他社长的事情。」
「吉他社长?为什麽?」
「有点好奇,人怎样?然後怎样管理吉他社的大家......之类的......」
垃圾子母车离社办有段距离,所以帮社长分担了一包垃圾後,俩人就在路途上谈论了起来,
不知道与社长相处了多久才能这样正常地交谈,也许就像动物频道的主持人一样,
就算前方有土狼,狮子,也因为习以为常,而能流畅地跟观众介绍,
「吉他社长,名字叫王顺芬,顺带一提,是小我两岁的亲妹妹,大你一届而已。」
「天!」
「天?」
「天......天天想你,天天问自己......没事,突然想唱歌,社长继续......」
看着突然唱起歌的我,社长显得有些无法理解,
有时候,直觉这种东西准的令人觉得可怕,尤其是自己的猜测居然是正确答案时,更是惊恐,
这感觉大概就像是不相信自己种了乐透头奖一样吧?
光想起两位社长大人坐在一块儿吃饭的景象,就觉得快要窒息了......
如观赏喂鲨鱼,喂鳄鱼的秀一样,
「虽然我跟顺芬是两大仇团的社长,不过私底下感情还是不错,顺芬人很好,就是凶了点,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得让她三分。」
「那她都怎样对待吉他社的团员呢?」
「基本上就像对待我一样,没什麽分别。」
这是何等的包容力阿社长!
一直以为,被人打了左脸,还把右脸给人家打的人,在这世界上是不存在的,
没想到有这样大爱胸怀的人,居然正走在我身旁,突然对远帆学姊的未来感到十分安心。
社办再度回到以前的模样,不过听社长说,因为这次招收的人数非常庞大,
所以能跟学校申请的设备与空间就能变得更大,更好,
与众人道别,我与洛亚一同散步回宿舍,洛亚的好心情表露无遗,走起路来有些蹦蹦跳跳,
差点令我迷失心智,从人类变成喜爱吸吻章鱼,
「阿,太好了,热音社可以变大呢,多亏了耀希。」
「不,多亏了大家。」
洛亚笑的灿烂,不小心又将眼睛弯成两条弧线,
我想,正因为团的每个人都不完美,所以才能成就一场完美的表演吧,
最重要的是,只要开心就够了,
说到开心......林蔚近距离迷蒙的神情顿时垄罩了脑袋,
就像一团浓烟,另生理上的警报器发出警讯,灭火,急需灭火!
「阿,耀希,你表情有奇怪呢。」
我立即揉了揉脸部肌肉,回复刚洗完脸般的清醒,
「有点累了吧......」
到了宿舍门口,乌云瞬间阻绝了人类与星星的接触,看来今晚又得要下大雨了,
那纤瘦的身体倚在大门边,天空突然传来轰天巨响,一阵闪光,清晰了那张邪魅的脸,
「光耀希,嗨。」
「社......社长你找我啊?」
顺芬学姊没有说话,则是诡谲地笑着,感觉就像只蛇对着我吐舌头,
令人汗毛直竖,
对人很灵敏的洛亚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也许出於小动物的自我保护机能,在还没遇见敌人之前就率先采取回避,为什麽我就没有这样的警觉心呢?
「我是要找你,你先等等。」
我呆站在原地,看着她滑手机,随後用发现宝物般的表情,萤幕朝我一亮,
一看,那清楚的照片差点令我岔气!昏厥!
「真巧,刚好就被我逮到这画面,别担心,我不会公布你与林蔚的关系。」
「请问......可以传给我吗?」
「你这家伙是不是没救了!」
夕阳下,俩人重心倚着围墙,林蔚拖着我的下巴,正在忘情地亲吻着,
经我一滑,连紧贴的嘴唇都如此清晰深刻!这样的时刻!身为当事人的我!怎能错过收藏机会!
顺芬学姊收回手机,顿时令我像只食物被收起的狗,垂着耳朵呜呜地哭着,
她清了清喉咙,将话题拉回正轨,
「反正,不想要这张照片流出的话,你就加入吉他社吧!」
「什麽!社长原来你是要威胁我!」
「在我拿出照片那刻你应该就要有所察觉了阿......」
想起林蔚用哭泣的表情对我说着,「毕竟我是女生,这样的情感,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假如照片外流,先不要讨论我们现在暧昧的感情,对於林蔚,肯定会造成伤害的!
我无法说话,只是深锁着眉头,咬着牙关,
鱼与熊掌无法兼得也许也有他的道理,过於滋补的两样物品一起食用的话,肯定会流鼻血身亡,
此刻的我,真的可以在咬着鱼与熊掌的情况下度过艺术学院的期末吗!
为了林蔚,不行也得......
再想想办法逃掉!
「请再给我看看照片再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顺芬学姊又亮出照片,我脸红心跳地仔细观看所有细节,最後终於突破了盲点!
我的面色开始铁青,不过却又流露出笑意,
令顺芬学姊一头雾水,但她仍试图保持她的高傲姿态,用令人不快的语调问着,
「光耀希,在笑什麽?」
「社长,不,我还是叫你顺芬学姊好了,你确定,还要继续保留这张『不吉利』的照片吗?」
「不吉利?」
我将画面放至最大,随後将画面移到我与林蔚嘴唇接触的下半部分,学姊仔细一瞧,
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呼吸困难,嘴唇也颤抖了起来,
一般人见到这样的景象必定会调侃,阿你是看到鬼喔!没错,此刻这句无关紧要的玩笑是多麽贴切!
因为吻的下方,居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哇!」
顺芬学姊一惊!彷佛手机是刚出炉的包子,上抛下接左丢右抓的,一旁的我就像看着杂耍的小丑,
随後她勉强地镇定下来,又嘴硬地说着,
「没关系......反正最主要的还是你与林蔚的这段关系!我是不会删掉照片的!」
我低下头,让浏海盖住我的眼睛,冷冷地回她说,
「其实起初我们并不知道,不过因为林蔚开玩笑地提起祂,所以祂就真的出现了,还自己把门关起来,就在你们吉他社楼上......」
学姊的肌肉开始蜷缩起来,手指不安地互相摩擦着,
「所以顺芬学姊你好好想想,用说的就真的出现,更何况你手中......还有人家的照片呢。」
一记雷劈下!瞬间劈断学姊的理智线!又一声尖叫後,匆忙一滑!将照片丢进垃圾桶,活生生地删除了......
「光耀希......算你狠......下次我绝对要把你抓进吉他社!」
我握住她的双肩,浏海依旧垂晃着,随後一抬头,湿红的眼眶又让顺芬学姊陷入不知所措的情况,
「为什麽......为什麽......顺芬学姊你才狠心......都还没有传给我就删掉了!求备份档案!求备份档案阿!」
「我没有备份啦你这没救的家伙!」
风雨交加,雷声霹雳下,俩人就这样在宿舍大门口以不可思议的情节,勉强结识了,
爱情使人变的愚蠢,却也使人勇敢,连鬼入镜的亲密照都想要的我,我想,也是种勇气的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