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十二·营救和托付
无数流转的思绪和心跳声中，最後的时刻，终於来临了。
是个好天气，光线明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想要流泪却什麽也流不出来。
旷野的长风将身体的一点点热量带走，只剩下彻骨的冷意。
一切想要挽留的，想要握住的，想要拥有的，都飞快的从生命中流逝，仓促中，只剩下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多少流年偷换，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终末。
对视的一瞬间，那个一直敬畏却怎麽也无法亲近的男子飞快地转开了眼。
连……看一眼都不愿了吗？
心的颜色更加晦暗。
气流震颤着，巨大的弦索旋转着飞散，那束缚了已经不知道多少年的凶器，终於要展现出原本的姿态。
双殛，打开了。
血红的火焰之鸟徐徐升空，散发出的炽热火焰扭曲了空气，令视野中蔓延开透明的波纹。
如此巨大的声势，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失去了死神之力的魂魄而已。
如此的兴师动众，或许……因为自己姓朽木的缘故？
一定会焚烧殆尽，一点残余都不可能再留下吧？
被扣住四肢升起的露琪亚凝视着越来越小的人群中，依然面无表情的端肃男子，眼中渐渐蓄满了水意，唇角却努力勾起了代表着笑容的弧度，“兄长大人，谢谢您，一直以来……”
不需要半点怨恨，走到今天这般的结局，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五十年来，从没能为朽木家增光添彩，反而在最後，抹黑了您一直引以为豪的姓氏。
您收养我，真是太大的失策呢。而於我，只有感激，只需感激。
恋次……没有来……
不见也好。
一护……来不及向你道谢了……
谢谢你。
海燕大人……死後会跟您相见吗？
火焰汇聚而成的巨鸟，呼叫着冲来。
那焚烧的热力，就连泪水也蒸干了。
以为不需要却被市丸银唤醒的恐惧和不甘，也可以放下了吧？
再见了……马上就，结束了……
露琪亚紧紧闭上了眼睛。
然而一秒，二秒，三秒……她并没有等到扑来的火热痛楚，传入耳中的，除却煅毁王不甘愤怒的嘶鸣，却是再也熟悉不过的，清扬中微带着沙哑的年轻声线。
“喂，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吗？”调侃的语调，如此轻快，如此的……温暖。
“一、一护？”
最狂想的梦境也比不上此刻的惊讶不可置信吧，露琪亚在心脏激动的狂跳中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漫天金羽飘扬中，一击将煅毁王击退的少年面上那比阳光还要明亮自信的笑容，眼底夺目的光芒即使是漫天的火焰也无法遮掩。
背负着巨大的斩魄刀，披风随风飞舞，橘色的发火焰般蓬勃，他平平淡淡地向她招手，“嗨，露琪亚，我来救你了。”
是一护！
只是这个人的存在，只是这一声宛如日常的招呼，世界顿时变了一番模样，而绝望的黑潮退开半步，透进了光亮。
那笑容，那声音，化作汩汩暖流注入，抚慰了露琪亚冰冷的心，让她突然生出了无限的力量。
却第一时间化作了怒意。
“笨蛋！你来干什麽？找死吗？我不需要你来救我！”
不需要你来一起送死啊！
虽然你来……我是这麽，这麽的高兴……高兴极了！
“快滚回去——！！！！！”
声嘶力竭。
“真的不需要麽？”
少年敛了笑容，“一点也不会怨恨，不会不甘心吗？露琪亚，你总是为别人考虑得太多。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但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不会不甘心吗？
少年的眼瞳流溢出的温柔和怜惜一如给予了她无数快乐回忆的从前，轻而易举刺破了她薄弱的伪装，看穿到灵魂深处。
怎麽可能甘心啊！
还有那麽多遗憾没有弥补，还有那麽多快乐没有来得及拥有，还有那麽多心愿没有来得及实现。
从来都是卑微，懦弱，胆怯的自我，被抛在身後，被留在原地，一次次，都是不甘心，都是痛苦……我想改变啊，遇见了一护之後，彷佛也获得了那样无拘无束的勇气和不羁，回望前尘，怎能不厌恶着一直以来从不敢争取的自己呢？
我想改变，我想拥有，我想要获取不同以往的新的人生啊！
但是不能……不能让你因我而死！所以……快走啊……
“没有！没有不甘心！快走啊！”
“笨蛋！”
再次骂了一句，少年握住了背後长刀的刀柄，“好好看着！露琪亚，我说要救你，就是要救你！哪怕你本人反对，也一定要救！”
还有这麽强迫中奖的吗？
那可是煅毁王，一击的威力就相当於百万斩魄刀啊！不可能的！一定……会粉身碎骨的！
“住手！不要！你不可能连续两次挡下双殛啊！”
少年完全没有听进去，握紧了斩魄刀严阵以待。
来了！
凄厉的长啸中，煅毁王挟巨大的热力和冲力瞬息而至。
少年正要迎击，一直老老实实观刑的八番队队长和十三番队队长带着两位队员却抢先出手了。
在所有人，包括山本总队长的瞠目结舌之下，他们毫无顾忌地行动了。
合两位队长之力加上奇异的封印器具，威风八面的煅毁王不甘鸣叫了一声，火花溅落间，被封印成了一根长矛的原形。
露琪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结结巴巴，她叫道，“浮竹队长！京乐队长？”
一护大乐，“原来静灵庭也有这麽胆大妄为的人啊！”对那两位队长大生好感，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翻身跃回到刑台上，在露琪亚“你干什麽”的惊呼声中朗声大笑，“当然是破坏这个处刑台了！”
“不可能的，一护，听好，这个刑台的防御力相当於……”
“少啰里八嗦了！”不耐地大吼一声，“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少年将长刀猛地往下一插。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将露琪亚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而巨大的震动下彷佛双殛台所在的巨大山体都在摇晃，烟尘飞散，少年接住了她即将坠落的身体，稳稳站在了刑台上方。
破坏……了吗？
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这家伙，做的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少吗？从一开始，就是不可思议的存在吧！
露琪亚獃滞着，却终於开始泛起劫後余生的喜意。
“不要说什麽不要你救滚回去之类的鬼话，那绝对不是你的本意！”
“你的意见全部驳回，作为被救的人你只要安心叫救命就可以了。”
“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少罗嗦！”
“所以……露琪亚，我，来救你了。”
“嗯……”喜极而泣的泪花涌出，露琪亚偷偷擦拭着眼角，又哭又笑，“我可不会跟你道谢哦……”
“没关系啊，因为是我自己想要救你的，还有，你该知道，你从没有被放弃过——看，恋次也来了！”
“恋次……”露琪亚遥望着急急赶来的红发男子，“你们……瞒着我都合夥了嘛！”
“嘿，男人的友情你不明白的，总之，接下来就是逃走了，不光是你，所有来救你的人，都要安全撤出，阻拦我们的人，我一概会打倒的。”
好强！
真的好强！
并不仅仅是所拥有的力量，真正强大的，是跳跃在这个人胸口那颗心——永远不会消失了勇气和信心，无论何时，都能倾听灵魂的声音，贯彻自己的意志，如此坚韧，顽强，却又温柔的心！
从遇见开始，就不断被这个人带来的惊讶所感动震撼，彷佛只要在他身边，就能变得坚强，变得勇敢，渐渐从那个懦弱的自己而脱胎换骨，孕育出崭新的，值得认可的自我！！
“遇见你……真好……”
喃喃着，露琪亚冲着飞奔而来的红发男子绽开了明媚的笑容，“恋次！”
“露琪亚！”
两两相望。
无尽的喜悦和欢欣，从心头涌起，从眼底滚落。
五十年漫长时光的疏离，在这一瞬间，破冰，而陌上花开，春色满眼。
这一刻，彷佛她还是当年那个活泼俏皮的少女，他还是那个淳朴勇敢的少年，在流魂街相依为命，只有彼此，只要彼此，靠着相依的一点点温情，就可以支撑着度过艰辛而清贫的岁月，荒凉的河岸边，夕阳闪烁，无数的花朵顺流而下，他凝望着她的笑颜，年少灿烂的情怀沉淀又浮现，闪闪烁烁，还如旧时。
终於可以……找回那段丢失的时光了吗？
“露琪亚，那家伙就是自以为为你好而放开了你的人吧？”你望我我望你的戏码不要太久啊，白哉还在下面等着哪！一护可没心情继续当电灯泡，一边说着一边将死神少女举了起来。
“哎？”
还恶戏地摇晃了两下，“嘿嘿，让他补偿你一下吧！”
“哇啊！黑崎一护你要干什麽？！”
被少年单手举起来的娇小少女眼睛惊恐睁大，“你不要乱来啊！”
“没事没事！”一护扬声，“恋次，接好啦！”
“哇啊……你要干什麽！快住手！哇啊啊啊啊……”
少年一个用力，乾脆至极地将才获救的重犯往下一丢，准确地炮弹一般飞向了六番队的红发副队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混账啊！”
悦耳的二重奏之中，恋次赶紧飞扑上去调整姿势接住了露琪亚，巨大的冲力之下两人足足翻滚了十七八下，滚了个七荤八素，才刚刚稳住爬起就一同冲着台上的旅祸怒吼，“一护你这个笨蛋！”
“带她走！死也别放手啊！”
少年在上方大声吼道。
恋次反应过来，立即抱起了露琪亚就往外冲。
是的，再也……再也不会放手了！
当初一放手，就是五十年形同陌路。
而今一放手，怕就是生死相隔。
绝对不会放开了！
一护看着恋次抱住死神少女飞奔而去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嗯……打起来了啊……”
那边厢，山本队长对着两位干出大逆不道之事的得意弟子解放了尸魂界最强的火系斩魄刀，几位副队长则在二番队队长碎蜂的指挥下要去拦截逃走的恋次和露琪亚，橘色少年见状身影一闪，出现在了三位解放了斩魄刀的副队长的面前。
将巨大的斩魄刀往地上一插，扬起一抹骄傲飞扬的笑容，他空手迎了上去。
三位副队长先後抛飞。
惨败！
虽然气急败坏，碎蜂却也无法去管了，因为她的对手，是曾经最崇敬却也恨了一百年的人，四枫院夜一。
这样……就没人去追露琪亚了。
一护拔起斩魄刀，迎上了一直好整以暇的白哉。
“白哉，你的对手是我！”
不得不说，干得很好。
一战之後，那些曾经的对手就变成了同盟——无论是阿散井恋次，还是更木剑八，以及斑目一角，这就是一护独有的魄力吧！
感应着静灵庭到处爆开的对战中的灵压，白哉心头暗赞，当然脸上还是没有一点表情。
让我感受一下吧，跟你全力以赴的战斗！
久违的热血，在身体深处沸腾起来。
那期待的火焰，已经暗暗焚烧了太久，爆发的一刻，就再不可能压制下去了。
“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我就是要拦住你！”
眼神坚定音色铿锵，少年手握长刀迎风傲立，衣袂随风飞舞，“不会让你去追露琪亚的！”
“除非你打败我。”白哉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刀，“你有这个本事吗？”
一护露齿而笑，宛如露出了雪亮牙齿的兽，战意凛然的他浑身都是锋利无匹的气息，“有没有本事，自己来试试就知道了？”
“啊！不错！正该如此！”
身体动了。
瞬步带来的速度，让他们交错的身影彷佛瞬间消失了一般，只在交锋的瞬间，凝固在了视网膜里。
交错的锋刃间，火花飞溅，两个人的眼神也宛如燃烧出白炽的火焰。
朽木队长的瞬步和斩术在静灵庭已是数一数二，然而橘发的旅祸少年却毫不逊色。
“他竟然……竟然能够朽木队长战到如此地步……”
好不容易才爬起身来的四番队副队长勇音瞠目结舌。
“说起来，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有趣的传闻。”
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的四番队队长卯之花烈温婉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一百多年前，静灵庭曾经被一个旅祸闯入，那个旅祸，据说拥有着出神入化的瞬步和斩术。”
“一百多年前？”
“啊……”侧过头来对她微笑，女子的眼神意味深长，“据说那个旅祸有着一头橘色的短发。”
“啊？橘发？难道当初就是他？可是不是说他是人类，因为得到了朽木的死神之力才……怎麽可能一百多年前就出现？！”
“所以很有趣啊！最有趣的就是，他跟朽木队长之间的态度，似乎一点也不生疏呢！”
“不过这里没我们的事了！”卯之花笑容微敛，“勇音，先离开这里，跟我去一个地方。”
少年的瞬步如风如电，精确而恢宏的斩术毫无破绽。
每一下锋刃交错，都感受到他那如火如炙的灵压。
火热，强大，纯粹到毫无瑕疵。
跟那个雨夜的气息已经判若两人。
曾经的强大，终於被找回来了！
最强的黑崎一护！
白哉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般酣畅淋漓地战斗。
交汇的眼神，紧紧追逐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比任何人都更加默契，他们轻易窥破对方的每一个意图，往往在还未交锋的瞬间就改变了方向，这无疑是对战斗技巧和集中力的巨大挑战，却也更加令战意高涨。
“如何？我是不是有这个本事？”战斗中的少年眼神是如此的凌厉，然而在白哉的眼里，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是危险到极致的美丽。
几乎是贪婪地要将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收入眼底。
不够！不够！还不够！
心脏在不知餍足地叫嚣。
长刀交错在了一起。
恰如那再度交汇的命运，溅出四散的火花。
重逢的喜悦，在胸口烈烈燃烧。
血液在血管中飞快奔流，带着醉意，宛若酣饮中的狂欢，充满不顾一切的激情。
“一点进步就得意洋洋了？”
看吧，如今已经变强的我！
从憧憬到不甘，从不甘到追逐，从追逐到超越，如今的我，是不是站在了比曾经的你更高的地方？
看着我，只看着我！黑崎一护！
“散落吧，千本樱！”
将手中的长刀在眉间竖起，白哉吐出了解放语。
顿时，千万片飞花纷纷扬扬飞上了长空，将风扬尘沙的旷野化作了旖旎的梦境。
旋转着，绚丽中透着凄迷，旖旎中杀机如霜。
樱花是武士之花。
美丽柔弱的表象下是决绝刚烈的本性。
非常适合白哉！
一护仰头，微微弯起的眼中带着怅然，“啊……还是这麽美丽呢，千本樱！”
只是，曾经飞扬鲜活的少年，为何变成了可以冷眼看着妹妹赴死的男人呢？
曾经的你的热血都到哪里去了呢？
“为何，可以对露琪亚袖手旁观？她是你的妹妹不是吗？”一护不由开口质问，“没有血缘又如何，你是凭自己的意志才会收养她的吧？这样的羁绊，难道不是更加胜过不由自己选择的血缘？”
“可是你却亲手来追捕她，将她送上刑台——露琪亚很伤心你知不知道？”
“这样冷酷的你，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朽木白哉吗？回答我啊！”
将手中的长刀对准了对峙的男子，一护大声吼出了胸中的疑惑。
“所以，你才不亲自护送露琪亚，而选择了迎战我么？”
“呃？”
“你是为救露琪亚而来，还是为了探寻这份疑惑而来呢？”
男子扬起了下颌，依然是傲慢到可恶的模样，“能够打败我的话，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好！”
一护握紧了刀，身形高高跃起，挥刀，“我就打败你，让你老老实实说出来！”
我也很不想抄原着，但没办法，很多东西还是得交代一下啊……不过好歹终於写到白一对战啦哈哈哈哈，白菜其实心花怒放了都，可惜这家伙闷骚到死，压根也看不出来啊！
真是不坦率，一护快点打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