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不会来了。」紫红双眸坚定地望着王者，这一双无视了他十七年的眼，今日，他要他不得不看见！
再度环视在场众人，宁渊一眼便看见了现场唯一的女性，更是魔王子未来的王妃。他虚晃一掌拍向王者心口，下一秒却迅速收势，转向准王妃。
在她身边的凯旋侯及时隔开了宁渊的手掌，宁渊随即退开身，望着她，冰冷一笑。
「真好笑……」他对着凯旋侯，微扬的嘴角弧度更深：「原来佛狱战神也不过尔尔。」
就在众人惊疑之际，准王妃＂哇！＂地一声呕出了一大口血，随後便不支倒地。
「孽障，吾饶不了你！！」咒世主怒然一掌，宁渊随即顺着掌风退了出去。咒世主见状发足直追，就在此时，玄夜突然现身挡下了正要跟上的众文臣武将。
「玄夜，你们想造反吗！？」凯旋侯吼道。
玄夜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做任何回答。
愚蠢的人连问的问题都这麽愚蠢，真是悲哀……
他们望着沉默的玄夜，突然间，所有人同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晕眩，玄夜在他们一一倒地时轻声开口：「休息一下吧！众人…不，是众蠢驴。」
宁渊跑到了佛狱的校场，便站在正中央，等待咒世主来到。想不到第一次的反抗就得豁命…宁渊苦笑，不论是死是活，他只为了不让自己後悔终生。
一道宏大掌气伴随着王者的怒吼铺天盖地而来。宁渊深吸一口气，提起内劲，轻松接下了这一掌……
魔王子在一阵晕眩中醒来，原本怀抱着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他的身旁只有成堆的空坛子，以及不知坐了多久的赤睛。
看天色早已烈日当空，他坐起身，拿起外袍披上。
「终於醒了。」赤睛望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麽样了……
「宁渊呢？」魔王子望了望四周，眼尖地发现离自己不远处的地上残留着安魔香的灰烬，当下心中猜到了七、八分，魔魅双瞳微微一沉：「宁渊呢？」
赤睛只是叹了一口气：「先到大殿去一趟吧！」
他们来到大殿，只见殿内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人，大殿外头有过打斗的痕迹，地上一道绵长的血迹直直延伸至远处……
他们对看一眼，随即追了出去。
走没多久他们发现了倒地不起的玄夜，赤睛冲上前，手掌贴住他的後心，开始缓慢输功。
不久後，昏迷的玄夜终於悠悠转醒。
「怎麽回事？」赤睛问道：「这跟你计画的不一样！」
「四邪谛……」玄夜气若游丝地说道：「吾遇上了…四邪谛…」
「那他们现在人呢？」
「被吾…呃！恶…」
「宁渊呢？」主体与副体间的联结应该能让玄夜感受到宁渊，魔王子问道：「他在哪里？」
「呃…校场…跟…咒世主……」才回答完，玄夜又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校场…他们在校场…宁渊打算反抗咒世主吗？他狠得下心吗？
魔王子站起身：「赤睛，你留在此地帮玄夜疗伤，吾去找宁渊。」
「嗯。」
校场上，重伤的宁渊望着同样重伤的咒世主。
方才自己在打斗中留有三分余地，因为他不愿意打伤咒世主让母后伤心，他只想向咒世主证明自己存在。但是咒世主的攻势却因他的留手而越见凌厉，万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出手防备，以免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不过，纵使实力差距已经那麽明显，咒世主似乎仍旧不肯善罢甘休……
望着冷然瞪视着自己的王者，宁渊轻轻一叹，随後快速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近咒世主身前，扬手凝起致命一掌，只待击出致命一击……
那一掌却停在了王者身前，他定在原地，紫红双眸望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与悲苦……
咒世主，吾之父亲……
咒世主怔在原地。
宁渊放下手掌，紫红双瞳黯然一歛。
「反正吾永远也不会是你儿子……」
就在此时，王者怔然的脸庞收起了不该有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笑意，他望着宁渊，淡淡开口：「没错，你永远也不会是吾咒世主的儿子……」
接着，宁渊被一道突来的掌气穿透了胸口，猝不及防地飞了出去……他撞到大树之後摔到地上，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宁渊强撑起身，紫红双眸勉力聚焦，寻找着出掌之人。
这道掌气，感觉好熟悉……
然後，他在咒世主身边，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迦陵…呃！原来…是你……」看着他绝决的神情，宁渊心中的难受不亚於他，却仍强迫自己勾起了一抹淡淡笑颜。「你下手…可…真重…」
望着那张染血的俊美容颜，迦陵深吸一口气，勉力控制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吾的朋友，这到底是为什麽……？
「为什麽要背叛佛狱？」他望着宁渊，咬着牙问出了自己最痛心的问题。
他们曾是至交呀……
宁渊摇了摇头，咳出一大口血。
迦陵，你不会懂的……
「吾说没有，你会相信吗？」他稳住身，缓步走到迦陵面前，勾起了一抹冷酷至极的微笑：「身为朋友，不要说吾没有照顾你…来，这个功劳给你赚。」他抓起迦陵的手放上自己心口：「杀了佛狱的罪人，可是大功一件呐……」
宁渊刻意的冷漠，只是为了不要让自己的朋友因心软而遭到咒世主为难，这一点，迦陵身为他的至交，当然看得出来。
迦陵缩回手，望着宁渊，随後强迫自己转开视线。
不能让咒世主看出他在意，不然他们都会有危险。
「王没有下令杀你，吾…」
一把利刃在此时越过迦陵刺入了宁渊胸口，鲜血也随着利刃的穿透而划破长空，迦陵与宁渊同时惊讶地望向持剑之人。
穿透宁渊的，正是咒世主的句芒剑。咒世主冷然望着一脸惊讶的宁渊，魔王子也在此时赶到现场，正好看见了自己心爱的人被父王刺杀这一幕……
「宁渊！！」撕心裂肺地大吼，魔王子身形一闪，迅速来到他们身边，正好接住了宁渊倒落的身躯。
不分青红皂白地强大一掌，将负伤的咒世主与迦陵一同击飞了出去，魔王子感到自己的世界一阵天摇地动，万物都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不！他绝不能失去宁渊！
他望着眼前只余微弱气息的人儿，指掌一凝，试着输功为他疗伤。
「来…呃！来不…及了…恶，噗！」宁渊呕出一口鲜血，握住魔王子的手，放到自己逐渐苍白的颊边：「趁…呃…趁吾还温暖，记住…吾的体温……」
魔王子拥住他，十七年来从未失控的双眼瞬间溃堤，他失声痛哭。
「凝渊…」宁渊轻声唤道。
「嗯？」魔王子连忙捧住他的颊，与心爱的人四目相望，深怕漏了他的一字一句都将是後悔莫及。
「别哭，也别报仇……」语毕，宁渊在魔王子唇上印上最後一吻，随後催起元功，将自己一身修为输往魔王子体内。
当魔王子意识到宁渊所做的事情已经为时已晚，宁渊已然因为体力耗尽而意识涣散，他握住魔王子的手，轻声低喃：「从此你中有吾，吾不会让你孤单……」
望着那逐渐失去生气的紫红双眸，魔王子就这样坐着，抱着他缓缓冷去的身躯，不哭，不出声，如同雕像一般。
时间来到夜晚，赤睛与玄夜久等不到魔王子回归，於是两人一同来到校场。
玄夜看见宁渊的遗体并不意外，只是杨起了一抹淡淡微笑。
他走到魔王子身边握住宁渊的手，轻柔地说道：「宁渊，吾不会让你孤单死去……」
手指轻抚宁渊苍白的面容，温柔地彷佛在抚摸珍贵宝藏一般，深邃双瞳深深望了赤睛一眼，玄夜缓缓闭目。
再睁开，玄夜眼中多了一股决然。
他望向魔王子，这个长相与宁渊一模一样，际遇与个性却完全不同的人，微笑开口：「好好活下去。」
宁渊是如此的深爱他，所以，这一定是宁渊最後的愿望……
玄夜抬头望着天，深吸一口气，手一扬，宏大掌气随即穿身而过……
赤睛走到魔王子身边，双眸已然歛去了所有情绪，只是伸出手，轻柔却坚定地拍了拍魔王子的肩。
从今天开始，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此刻的他们拥有相同的心思，任何言语，都已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