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隔天，魔王子一早便离开了堕落天堂。
佛狱又有大事。
这一次，似乎是和杀戮碎岛杠上了。
反正不关他的事。宁渊坐起身，不意外地，玄夜也在。
「赤睛跟魔王子陪咒世主出征了。」玄夜坐到床上。
「你不是一向叫他［王」？」宁渊走向窗口，看着窗外一片暗沉的天空。
「王？」玄夜淡笑：「吾是自己的主人。」
「原来如此。」紫红双瞳微微一眯，宁渊开始动手整理床铺。
「宁渊。」玄夜配合地站起身，随後轻声唤道。
「怎麽？」他很少主动叫自己，而且每叫必有大事。
宁渊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专心听着。
「你对魔王子，只是兄弟吗？」望着宁渊专心的表情，玄夜轻声问道。
「你还真是直接。」宁渊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朝他轻轻一笑。
与杀戮碎岛的战事持续了十数天，这些日子里，宁渊与玄夜每天只是在佛狱里摇来晃去，他们没有再回到边境之地。
终於，战事告捷，他们驱退了碎岛兵马，凯旋归来。
魔王子回到佛狱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堕落天堂，此刻，宁渊与玄夜正在对弈。
黑棋与白棋错杂，每落一步，都是高超的运筹帷幄。
「吾回来了。」魔魅双瞳紧锁自己思念多日之人，魔王子绽开一抹微笑。
不料，宁渊却只是颌了颌首：「嗯。」
就这样？魔王子不满地皱起眉头。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看见自己回来，反应竟然如此冷淡！？
赤睛一回到堕落天堂，便看见两个人正气定神闲的下着棋，两人身边还站着一脸不满的魔王子。他的表情还真是逗趣……赤睛努力忍住笑，站在一旁看着。
魔王子当然发现了赤睛的到来，他把目光转向赤睛，稍微使了个眼色。
「咳，你们在忙？」接收到本体的意思，深邃双眸一凛，赤睛收去笑意，一脸正经。
「唔？」玄夜抬起头望向赤睛，後者朝他挑了挑眉。
他望了魔王子一眼，再望向自己的主体，最後目光转回赤睛身上。
原来如此。
「方才吾遇到王后，她要吾跟玄夜过去一趟，说是有事要交代。」赤睛说道。
「嗯，好。」玄夜闻言，立刻站起身。
那两人离去之後，只剩魔王子与宁渊。
宁渊站起身，边收着棋子、棋盘，边开口：「战事如何？」
「嗯，还好，佛狱没什麽伤亡。」魔王子耸了耸肩。
紫红双眸斜眼偷望着自己的兄长，宁渊暗暗地叹了口气。
那天玄夜问的问题，自己後来细细思考，才发现答案似乎并不单纯。
对魔王子只是兄弟吗？兄弟会有那样心动的感觉吗？
他喜欢魔王子的拥抱，喜欢他对自己独特的温柔，只要看见魔王子跟其他人走比较近，心里就会闷闷的……这些只是因为兄弟之情吗？
不可能，兄弟之间不会有这样的占有。但，魔王子对自己呢？只是一时兴起吧？他们只是兄弟，若要发展兄弟以外的感情……
这一点，他连想都不敢想。
「怎麽了？」眼前的人突然陷入呆愣，魔王子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呃？」宁渊这才回神。「没，没事。」
他们再度沉默了下来。
夜晚，宁渊一如往常地沐浴之後，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满天星斗。
真美……魔王子的寝室也看得到同样一片星空吗？
想到这里，宁渊起身，往魔王子的寝室走去。
来到魔王子的寝室，宁渊缓步踏入。只见魔王子与赤睛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副棋盘与棋子，赤睛伸手拄着头，无奈地望着魔王子。
「呃……」魔王子正全神贯注地望着棋盘，并没有发现宁渊来到，因此，他被吓了一大跳。
「怎麽了？」他故作镇定地望着宁渊。
「你在练习围棋？」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窘迫，宁渊失笑。
「是呀！」赤睛站起身：「宁渊，你陪他好不好？吾还有事要跟玄夜商量……」
「你们最近感情真好，呵！」紫红双眸笑望赤睛，他点了点头：「吾知道了，你去吧！」
赤睛离去以後，宁渊落座。
「怎麽来了？」魔魅双瞳已然恢复镇定，魔王子从容落下一子。
「没什麽，突然想到你这里看看，你的房间是否跟吾那里一样能够看见满天星斗。」宁渊快速回了一手。
魔王子放下棋子，站起身。
「不玩了？」宁渊挑眉。
摇了摇头，魔王子迳自走到床边坐下。
「心烦？」宁渊也跟着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按着他的双肩。
「没什麽。」魔王子只是摇了摇头，没看见背後宁渊温柔的目光。
宁渊，若你知道了吾对你的感情，你还能如此待吾吗……？
最近，宁渊老是感到心神不宁。
与魔王子练武也无法专心，总是感觉山雨欲来，一股莫名的焦躁。
「玄夜。」魔王子与赤睛一早便出去了，今日的堕落天堂，只有他与玄夜。
「心情不好？」感觉到宁渊的不对劲，玄夜挑眉。
「如果吾爱上魔王子，该怎麽办？」这个问题宁渊早在心头思考过了千百回，每一次都没有答案。
玄夜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你要对得起自己。」
宁渊叹了口气，趴到玄夜背上。
一直以来玄夜总是不会干涉宁渊的决定，只会在旁徨时轻声给予建议，对宁渊来说，玄夜不像副体，倒像是兄长一般存在着，无可取代。
他们的革命情感，似乎从很小就开始了，那时的宁渊总会被佛狱的其他小孩子欺负，玄夜一次又一次解救他，直到他们遇上迦陵，并一同开始练武，宁渊对自己十分严格，於是，他成了他们之中的最强者……
一股淡淡清香飘来，宁渊抬起头，望向堕落天堂的大门。外头看来已经天黑，怎麽只有赤睛回来？而且，他看来似乎被什麽事情困扰着，眉头微蹙，深邃双瞳直直望着地面。
「怎麽了？」宁渊走上前去，双手扶上赤睛的肩，轻声问道。
「宁渊……」赤睛望着宁渊，眼中满是复杂情绪，欲言又止。
「发生什麽事？」赤睛的表情代表事情并不单纯，一向淡定的他不会因为小事感到困扰。宁渊双眼一沉，再次问道。
「王……」赤睛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王打算为魔王子娶妻。」
平淡的语气却犹如一下重击，袭上了宁渊的心头，宁渊感觉到他的世界因此而受到巨大冲击，震撼如同一股吞天巨浪，排山倒树而来。
咒世主要替魔王子娶妻……？
「……他呢？」沉默良久，宁渊勉强自己挤出了一丝颤抖嗓音。无论如何，总得先听听他怎麽说。
这是怎麽一回事？胸口好似被一块大石压着一般，好难受……
「他听见这件事情，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吾没有跟上，直接回来了……」赤睛轻轻一叹：「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吾。」
宁渊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堕落天堂了，当他一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以往常来的悬崖边。
意外地，他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艳红色身影。
黑色的夜幕中，他孤寂地坐在悬崖边，手中提着一个坛子，在他的身旁还放了另外一个坛子，以及一些散落的空坛。
宁渊走到他身边，才坐下便闻到一股浓浓酒味。
「血无垠？」宁渊挑眉。那是佛狱最烈的酒。
魔王子将他身旁那一壶未开封的酒丢给他，魔魅双瞳微眯，并不答话。
「吾听说了。」宁渊打开封口，仰头灌了一大口。
入口先是苦涩，再来是无止尽的呛辣，舌头因为此等刺激而微微发麻，宁渊皱眉。
「关於娶妻？」魔王子挑眉，仰头饮进一大口酒。
「嗯。」宁渊点头。
吾的心，你懂吗……？
两人心中同时浮出了同一句疑问，他们彼此却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麽心情。
沉默，悄悄地在他们之间扩散，他们只是各怀心思地喝着酒，不再言语。
「吾突然了解你为何爱来这里了。」魔王子在一片沉默中，轻轻开口。「以前吾总是不懂这样一片荒凉的远景究竟有何好看……现在，吾了解了。」
宁渊并没有回应，於是，魔王子继续说道：「看着远方那片荒芜，才能让人不再虚伪，忘却烦心的事，做回真正的自己，然後得到真正的宁静，哪怕只有一下子……」
肩上忽然传来沉垫垫的重量，魔王子挑眉，转头一看，宁渊不知何时已然陷入沉睡，他均匀的呼吸喷吐在魔王子颈边，魔王子轻笑。
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对你的感觉持续到昨天吾都还能够控制，但是吾对自己严格的限制，却在听见婚事之後全数崩盘瓦解……你只把吾当兄弟吗？」魔王子对着熟睡之人淡淡地低喃：「若不答应婚事，你与玄夜皆会被父王格杀……吾相信你能够自保，但是，你愿意反抗父王吗？」
「…罢了，至少在你醒来之前，让吾保持着对你的心情。你醒了以後，吾仍是魔王子，你仍是宁渊，我们仍然是兄弟……」
魔王子轻轻一叹，却没看见闭着眼的宁渊，悄悄自颊边滚落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