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有人朝我走来，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小时候在房里睡觉时，山奈有时也会走进我房间，看看我睡着了没？有没有踢被，偶尔我会装睡，等她靠近的时候忽然跳起来吓她。
有时我已经陷入睡前的恍惚，隐约感觉到她轻柔地为我把翻起的被子盖好。
也许是相差了十岁的关系，山奈对於我不只是一个姊姊，有时候也像是母亲，照料我的一切。
但自从那个男人害死她以後，山奈连在我的梦中都不曾出现，只剩下回忆。
此刻此刻，我彷佛又回到从前，以为是梦，听着那脚步声缓缓靠近，停在距离我身边约末五十公分处，我从书包下的细缝瞥见一双女款学生鞋。
她似乎有些犹豫，像是要走过来却又迟迟没有迈出下一步，我在内心轻轻叹息，觉得竟然有那麽一瞬间以为那是山奈的自己很可笑，如果真的是山奈，她绝对不会犹豫，而是直接朝我走来。
「干什麽？」所以我开口。
对方吓了一跳，声音细若蚊鸣：「那个……快要迟到了喔。」
罗嗦。
我不想回应对方，再次闭上眼睛。
对方自讨没趣，缓缓走开。
要是山奈现在还活着，如果看见我跷课，一定会很生气。
但如果她还活着，我就不会跷课了。
我懒懒地坐起身，听见钟声从学校传来，坐了一下，还是背起书包，往学校走去。
「他叫做秋时纬，长得很帅对不对？」山奈和我一起缩在被窝里，拿着手电筒端详照片里的那个不良少年。
「看不出来。」我面无表情。
「他跟你一样，名字里有个秋字喔。」山奈笑了笑，爬出被窝，把照片收进资料夹里，再放回书桌抽屉。她摸了摸书桌上插在花瓶里的野姜花，那股清新的香味就像是山奈的味道一样，令人心神安定。
我偷瞄了下山奈的书桌，在心里打定主意，改天要把那张照片拿去丢掉，或是拿给父母亲看。
山奈再次钻回被窝里，窗外雷声轰隆作响，我吓了一大跳，立刻往山奈的方向靠。
「都已经上小学了，还怕打雷呀？」
「我哪有怕，我是怕你会怕！」我嘴硬。
「好、好。子秋超级贴心，好为姊姊着想喔。」山奈笑咪咪地抱住我，把头抵在我头上。
「子秋，想不想听我说故事呢？关於星星的故事。」
「现在外面又没有星星。」
「说不定故事说完了以後，星星就会从云里出现啦，这样就不会打雷了，你也就不会害怕了。」
「我本来就没有害怕！」我抗议。
「好啦，我知道啦。」山奈当然看得出我的逞强，但她没有戳破。「那我要说喽，秋天的星空有个星座，叫做天鹅座……」
「哪有天鹅座，十二星座里面才没有这个星座。」我插嘴。
「天空上有很多星座，每个季节也有不同的星座出现，十二星座大家会那麽耳熟能详，是因为那些星座是黄道十二宫。」
黄道是什麽东西？但我决定不问山奈，以免她觉得我太无知，我再自己去找答案就好。
「天鹅座是秋天夜空会出现的星座之一，传说因为天帝宙斯在河边邂逅了一个美丽女孩莉达，为了躲避自己老婆希拉耳目，所以化成天鹅的模样来到莉达身边，而後莉达生下了两个儿子，就是天上的双子座。」
「为什麽已经有了老婆还会去找别的女生呢？」
「宙斯是个浪漫多情的男人啊。」山奈皱起鼻子，「不过我也很不能苟同这一点就是了，希腊神话里的宙斯老是四处追求不同女人呢。不过你还小，不用知道没关系。」
我嗯了声，外面依然传来沉闷的雷声，我跟山奈抱怨：「雷声没有消失啊。」
「那我再讲另一个故事好了，一样是天鹅座的，话说太阳之神阿波罗也和海之女神有过一段婚外情，生下私生子费顿……」
「怎麽大家都喜欢这样啊？」
「希腊神话里的故事就都是这样啊，你乖乖听故事，不要发表意见啦！」山奈捏了捏我的脸颊。
「不过话说回来，当秋时纬告诉我这些故事的时候，我的反应和你一样呢，我们果然是姊弟。」山奈呵呵笑了起来，就算在漆黑的房间里，我也可以感觉到她因为提到那个男人而眉开眼笑。
「故事後来呢？」我催促。
「喔喔，因为费顿是私生子，所以大家都不相信他是太阳神的儿子，最後他请求阿波罗让他骑乘日光马车横过天际，证明自己就是阿波罗之子，但因为过於得意忘形，於是马儿发怒，日光马车把大地照射得乾枯龟裂，最後只能请雷神击落马车，结束这场灾难。费顿的屍体掉落在河里，他的好友天天流着眼泪到河边找寻他的屍体。阿波罗见费顿的好友如此重义气，就将他变成天鹅带到天空，成了天鹅座。传说那些在河边戏水的天鹅，直到现在都还在找寻费顿的屍体喔。」
「……这好像恐怖故事。」
「有一点呴！」山奈格格笑起，「要是有一天我不见了，子秋会找我吗？」
「你才不会不见！我讨厌你这样说！」
「好啦，不要生气，我不会不见。」山奈抬头看了看窗外，「你看，乌云真的散去了呢！」
我也跟着探头往窗外看去，果然见到星星点点散落在夜空里，很是美丽。
「看，那就是天鹅座，像个十字架一样！」山奈高兴地指向夜空，这时她放在床边的手机发出讯息提示音，我凑过去看，讯息里写着：「星星出来了。」
「看来秋时纬也还没睡觉啊。」山奈笑着。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