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顾尘熙的事情越来越多人知道，班上本来都闭口不提的，最近也都跑来问我──都是挑叶秋东不在的时候。
叶秋东严禁班上的人说到顾尘熙跟孟承勳两个人，每次谁一说到，他就摆臭脸，他一摆臭脸，全班就会陷入低气压，谁一笑、谁一闹，叶秋东的眼神就会飞快的杀过去。
「好可惜喔，要不是因为顾尘熙当纠察太机车，其实我觉得他不错耶！」某个女同学说。
我乾笑，「啊……我没有很了解。」
「我也这麽觉得！不觉得学长跟学妹在一起，真的超浪漫的吗？其实啊，同届的男生还是很多比女生还矮，一样高的就觉得很呕了，交一个比自己矮的，多丢人！」那就别交啊……才国中，能长久到哪儿去？
「不不不，我不赞成。顾尘熙可是国三学长，他若毕业了，春茉怎麽办？」她一发言，大家便安静了下来──原来大家都不相信远距离恋爱啊。
吵吵闹闹的同时，都没人发现叶秋东早就回到教室，有好几个人挡到了他的位子。
我还来不及提醒，叶秋东就用力的拍桌，全场又陷入一片沉寂，所有的女生都纷纷离开了这里。
颜芯琳跟我互看一眼，在叶秋东的背後比了鬼脸，真是讨人厌！
妈难得比我早回家，我一回到家，就看她躺在沙发上滑着手机了。
看她脸色没有多好，我也没想跟她说话，书包放好，就把电脑开起来。
「何春茉，你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你。」妈低沉的嗓音使得我鸡皮疙瘩掉满地，尤其她还说了「我有事情要问你」。
从小到大，我就很讨厌别人对我这麽说……感觉自己做错事事情了，要挨骂了一样。
我拿着手机要过去沙发上坐下，她却叫我把手机放回去。她九成九是要骂我了。拿手机单纯只是为了以防她等会儿骂我的时候太用力、太恐怖，吓得我不敢抬头看她。在那时候将手机拿出来看、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能让自己不那麽害怕。
但她现在的气势害我不敢反抗，就像没带枪没带剑没带盾的士兵上战场一样，全身光溜溜的，被敌人一览无遗啊……
现在，下午五点四十分。
我跟她面对面，她紧皱的眉头还没松开，我记得我上次生日她也玩了这招，看似是要骂我，下秒却笑着跟我说生日快乐。
我摸着我的内心，扪心自问──我最近有没有做什麽亏心事？
答案是：没有。
好，我大概放松一半了。
我一手拿起桌上的立顿奶茶，试图把另一半的紧张感消除。
「交男朋友了？」她说得飞速，五个字很快的带过，我却还是吐了奶茶。
「噗」的一声，我的粉红色制服上染上了淡淡的茶色。
「……我没有啊。」我说。没有半点的心虚。
她挑了挑眉，把压在桌下的白色信纸放来我面前──我的心情五味杂陈，一个能用一个字贯穿心情，一个是千言万语都说不清。
是我跟顾尘熙的传信。
我沉默。看着那叠跟顾尘熙的传信，我竟然还能暗中笑着说，我跟他传真多。
「顾尘熙是谁？」
「学长。」虽然我内心一派轻松，但我的手已经抖到不行了。
「哪个学长？你怎麽认识的？」她这话有责备的意味，使我低着头，默默的将立顿奶茶放回原位──那是我妈的。
「我们班被禁止下课的时候，外面管理秩序的纠察。」我一五一十地跟她说。她这不叫逼共，是叫无声的威胁。
接下来的一分钟，她都没有说话──现在，下午五点五十分。
「别以为你做这种事情，我都不会知道。」语气越来越差，我装作「我没事，我很好」的脸也有了点起伏……我干了什麽好事了吗？
「你喜欢那个顾尘熙？」她又问，桌上的她的手机，停留在顾尘熙的脸书介面。
心中真的是千言万语都说不尽。
「没有，我不喜欢他。」我还是老实说，「你去找他？密他了？」
如果真的去找他，那我真的会糗到不敢去学校啊……
「我没找他。」她给我一个让我很满意的答案，「这很重要？难道要等他对你干嘛了，我才去找他？」
「啊？」我对上我妈的眼睛，一瞬间以为我跟她的怒气其实不分上下，但我错了──我太弱了。
我歛下眼神，口气很不耐烦，「我跟他什麽都没有，只是朋友。」
现在，下午六点整。
我妈将桌上的信撕烂，「何春茉，你必须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情。」
「……什麽啊？你误会什麽了？只是朋友之间传信啊！」
「你敢说，人家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哑口。
六点零一分──她朝我吼了。
我第一次被她骂得那麽惨，还很无辜。我根本没有做错事情，为什麽还得这样被骂？
七点整，我哭了。中途断断续续的，她能沉默个三十秒才又继续骂，她不给我任何说话的余地，她说我这女儿做得很失格，什麽事情都不跟她说，还骂了一堆，把旧事都搬出来说。
训我的态度、训我这个人的作为，能骂得都骂光了，才又继续说到顾尘熙的事情。
当我有插话的余地，我已经哭得鼻子痛、眼睛痛，连话都无法好好说清楚。
「对不起。」我努力把话说清楚，「真的对不起……」
感觉很像偶像剧一样，我又接着说：「原谅我好不好？」
偶像剧的男女主角都这麽演的。
八点，战争结束了。眼泪乾了、我妈的喉咙也乾了。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她骂的所有事情，我还有一大部分都没办法吸收。
听得最清楚、最深刻的，就是顾尘熙的事情，即便我觉得那是最无关紧要、最不该骂的，我却还是觉得……我错了。
「妈只是，希望你有事情可以跟我分享。」我妈的声音也变得有点哽咽，「翻你东西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没有回答，心里明明愧疚的要死，表现得却像是在赌气，抓起一包卫生纸，就打算离开沙发上。
「等等，饿了吗？」我妈又问。
饿死了。不过我还是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走到电脑桌。
「走，我带你去吃东西。」她起了身，将桌上那一团团的卫生纸放到垃圾桶，「我带你去吃你喜欢的。」
我看向她，又听到肚子的咕噜咕噜叫声……只能妥协了。
♥
紧接着，顾尘熙的事件才刚落幕不到两个月，另一起便又跟着掀起──
是因为我最近忙着其他事，都忽略了夏初，还是因为夏初做事都太低调，所以我也没办法知道？
跟叶秋东冷战果然是错的。
某天中午盛饭，叶秋东排在我後头，照理来说，看到後面是他，我绝对是把饭匙用力地插在饭上，让他自己拿。可是我今天心情特别好，是亲手交给他。
「喂，何春茉。」他破天荒地叫了我的名字，我以为他要凶我、骂我，但他说的却是更让我无法思考的事情──
「你知道，梁夏初又交女朋友了吧？」
我快速地抬头看他，他面无表情的盛着饭，像是说「我今天早餐吃玉米蛋饼」一样芝麻绿豆般的小事。
啊，对他来说当然不重要。
但对我来说，可不是啊……
我随意地添了点菜，无神的回到位子，整个人的身子缩在椅子上，把头靠在膝盖上，整个人像是失神了似的，多希望那是谎言。
谎言──
我又抬眸，对上刚回到位子的叶秋东的眼神，眼神充满期盼，「叶秋东，你是骗我的，对吧？」
他依然没什麽表情，就是那张毫不在意的脸才惹得我讨厌，「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自己去问他。」
「你们在说什麽？等等……你们和好了？」颜芯琳手里端着的汤差点打翻，用着想看八卦的表情看着我们两个。
「没有，只是说梁夏初有女朋友的事情。」我眼神朝地板看去，心里既旁徨又落寞。
颜芯琳点了点头，「喔，那个我也听说过耶。」
「那你怎麽没有告诉我？」我抬头看向颜芯琳，不管是动作、眼神还是表情，都激动得很。
她眨了眨眼，随後皱眉，「白痴喔，我以为你知道啊！」她把她的碗端来我的位子上，头朝我一凑，「嘘！小声一点啦，当事人在场。」
我愣住，看向四周，「夏初又不在这？」
颜芯琳翻了一个大白眼，「……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梁夏初的女朋友在我们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