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让我送你一小段路吧。」我不理会他的推托与婉拒，迳自的走在他旁边。
玮翔老师见状，便牵起他的脚踏车走在我身边。
天，虽然已经稍微亮了，但还是有些灰暗。
我们俩彼此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走到离家不远处的那交叉路口，玮翔老师才打破了沉默。
「还好今天是星期日，不然以我这种情形去学校教书，可会被革职的……」讲着，他笑了几声。
我也笑了笑，没有说话。
「苡晴，宥辰那小子是不是常常给你添些小麻烦啊？」他问。
我听了随即轻笑了声，「岂止是小麻烦，根本是大──大麻烦。」
「真假？」玮翔老师皱起眉头，一副认真的神情看着我，「他给你添了什麽麻烦你跟我说，我回去念念他。」
看着玮翔老师这样，我不免有想捉弄他的想法。
於是我故意假装沉思着，语气也变得有些的勉强与委屈，「唉，有些事真的说来话长，所以我就选择不说了。」
「发生什麽事了？你跟他？」玮翔老师像是突然想到什麽的又说道：「等等，你跟他到底有没有在交往啊？虽然之前问你们说没有，但你跟他之间的传闻实在越传越大，连隔壁班的老师都在问我你们是不是在交往……」
突如其来的跳跃问题让我顿时愣在那，「啊？没有啊……怎麽可能啊？我不可能跟徐宥辰交往的。」
「为什麽？」玮翔老师轻笑了一声，「他虽然平时傻里傻气的，但对人真诚又讲义气，条件挺不错的。」
「嗯……」我心不在焉，却垂下眼，心中突然有股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所以，苡晴，我觉得你可以考虑看看。」
我没有说话，目光看着远方，早晨的空气很清晰，迎面而来的风稍微的冷，我抱紧身子，看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天空。
许久，我才回话：「徐宥辰的条件的确很好，但是不可能的，我跟他……绝对是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的……
也许是因为我的表情坚定，让玮翔老师楞然，也不再说什麽。
现在的时间为凌晨，微湿的田野路上只有虫鸣声，以及脚踏车轮子转动的声音，我和玮翔老师彼此又沉默了一阵子後，我开口问：「老师，你……你还好吧？」
「啊？」他看向我，表情有点疑惑，「我……我还好吗？怎麽突然这麽问？」
「就……」我牵动着嘴角，笑得有点勉强，「第一次看到老师喝酒，还喝得这麽多，在台北时偶尔也会看到我爸喝酒，时机都是他在公司遇到难题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所以才想说……」讲到这我的眼眸对上了玮翔老师的那双眼，「老师是不是也心情不好啊？」
玮翔老师微愣了一下，接着乾笑了几声，然後抬头看着天空，「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觉得有点烦闷。」
我看着玮翔老师的侧脸，他的浏海因为微风而微微吹动，几缕发丝拍打着他的额头，「那老师……在烦什麽啊？」
玮翔老师转过头看着我，「这个嘛……也许过了七八年後，等你到我现在这年纪的时候，你就会懂了……这个年纪，会对自己的人生有很多的想法和感触，想法是对於未来的规划，感触是对於过去的醒悟，而这些感触中……」他轻叹了口气，「有大多都是後悔的心情……，自从阿公过世，我时常都会想为什麽当初没有好好陪他，好好让他过好日子……等等，我怎麽会跟你讲这些啊？」他尴尬的笑着，「总之，就是对於自己的人生感到有点迷惘啦！」
我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视线望向前方，不知不觉中，我们已走到桥那边了。
「老师……应该是个很向往自由的人吧？」我浅笑着：「假日时常就看到老师一个人骑着脚踏车在田野中绕来绕去，脚踏车的车速轻快，并不会急促，感觉漫无目的的东看西看，也许，在路程中看到或是遇到吸引自己的事物才会停下来，我没有说错吧？」
讲到这我看着玮翔老师，脚步也停了下来。
玮翔老师跟着我停了下来，淡淡的笑着，「你这学生真的很聪慧，还蛮懂我的。」
我呵呵的笑着，「所以，老师的人生应该也是这样吧？向往自由的人生，不想被拘束、不想被管，想要活得自在……对吧？」
「嗯，你没有说错。」
只是他的眼神却渐渐的黯淡。
「只是，还是会希望被人管啦！因为在这世上，越是爱管你的人，就是越在意、越爱你的人……」讲到这，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很轻很轻的，「如果没有人管，加上自己又堕落的话，那可会变成一个没有用的废人啊。」
我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送到这就可以了，你回去吧，记得小心点。」
我点点头。
「那我走了，明天学校见。」
「好，老师再见。」挥了挥手，玮翔老师踩动他的脚踏车，白色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我深呼吸着，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却很冰凉，冰冷的空气直灌进我的肺里，我不自在的咳了几声。
娟娟的溪水声响着，我又在桥上那待了一会儿後，才漫步的走回叔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