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学餐。
上堂体育课提早下课，我和语瑶直奔学餐，难得可以找到好位子，我只顾着夹菜，根本没仔细听语瑶到底在说什麽话。
「曹斐婷，」她不知说了什麽，突然提到让我浑身毛骨悚然的名字，刚还盯着眼前满道菜的我，瞬间双腿发软。
「你怎麽搞得一脸惨白，中暑？」语瑶看我一脸僵硬，完全不知是因为听到某人的名字，我过神过来看她说：「刚刚说什麽呢，怎麽好像听到曹斐婷？」
「曹斐婷？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她呀！」我咽口口水，「你大概听错罗！」语瑶皱眉看着我，「还好吧！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要不要去保健室躺？」
「不要紧，刚运动完血糖低。」我胡乱瞎掰，试图蒙混过去，语瑶看我没什麽反应，也没再多说。
吃完午餐，我俩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快到教室门口时，看到两个偌大的身影，是允佑和秉桓。
他们身边围着一大群女同学，语瑶用手肘轻推我，「应该是来找你。」
我面无表情走过人群，我瞟了一眼允佑，他也看着我，我什麽话也没说直接走进教室。
「欸，胡贝臻！」允佑试图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只是那群人都巴着他不放。
「允佑学弟，你真的和昨天打卡的女生在一起了？」
隔着窗户听到一位女同学说，真好奇他会怎麽回答她们，『喔不！我们只是朋友。』
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
不过，下秒……我彻底呆愣住。
「是啊！她是我女朋友。所以学姊们也别继续黏着我了好吗？女友看到会不开心的。」
「那你们什麽时候会分手？」真想撇头去瞧是哪个白目这样问，交往没几天，就诅咒我们分手！
「学姊你说什麽分不分手的，允佑是盼了多久才盼到贝臻姊姊出现？」秉桓这小夥子真是越看越讨喜，讲得我不自觉心花怒放。
「好吧！得去开发新的小鲜肉了啦！」那群人一哄而散，原本闹哄哄的走廊，瞬间安静。
「生气了？」隔着窗户，我坐在座位上，允佑靠在窗台上说。
「想太多。」我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故作镇定地继续翻着课本。
「那你怎麽也不看我一下？」
「在忙啊！瞎了眼？」
「你在吃醋？」从他的语气里听出调皮的声音。
「哼，我何必吃那些『学姊们』的醋，那太幼稚了吧！」
「也知道自己幼稚？」他不知发什麽神经，疯狂乱笑。
「嗨，贝臻姊姊！」秉桓从刚刚和那群同学一同消失後，不知又打哪冒出来，他的出现，让我无法继续对允佑不理睬，於是说：「来干嘛？应该不是来找我的吧？」
「当然罗！对允佑来说三楼唯一的好风景就是贝臻姊姊莫属啦！」这个小淘气，完全靠嘴吃饭。
我噗哧一笑，允佑用力捶了秉桓的後背，他发出痛苦的声音，对我使出求救的眼神，「干嘛老对我拳脚相向！知道我帮了你多少次吗？」
「蓝大人行行好，麻烦您少说一两句，我会更感激您！」允佑翻白眼。
「你这个不知感激的坏朋友、坏同学，不想理你了！」秉桓说完，掉头就走，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句Goodbye，活生生被允佑给气走。
「还『我不想理你』咧！一个大男人尽讲些不符合常理的话。」
「怎麽老是欺负秉桓。」我从教室走出来，允佑摸摸鼻子，没说半句话。
「别管他了，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午休快结束了。」
「别管什麽午休，绝对值回票价。」一脸神秘兮兮，不知道要变出什麽花样来。
允佑所谓有趣的地方，不过就是眼前一片空荡的顶楼。他自顾着一旁开心，完全没留意到我的无言。我探头探脑，或许这不只是顶楼，也许他要给我惊喜，但待了好一会儿儿，空荡依旧。
「呃，你带我来这做什麽呢？」我总算开口。
「每到中午的时候，就会有几架飞机经过。」
「意思是带我来看飞机？」我心想，真以为老娘没看过飞机？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小时候听过，每次看见飞机时，把它抓在手心後一口吃下，吃到一千个时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我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我心想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骗小孩的把戏，要是住在机场附近，没几天就超过一千架飞机。想着想着不自觉露出鄙视的神情，这时背对着我的他突然转身面向我，连忙收起那不屑的态度。
「那，等你吃到一千架时，想要许什麽愿望？」
「其实我根本不相信这个说法。」允佑撇过头去，「记得我妈刚过世的那几年，每天都到机场附近数飞机，一天下来可以数上百架，没几天就破千了，但我的愿望也没有因此而实现，」允佑停顿一会儿，「她并没有回到我身边。」
他的语气突然一沉，我不自觉为前一刻的轻浮感到羞愧。
「既然没实现，那为什麽又要看飞机？」
「这大概是我唯一能记忆她的方法，」他深呼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小时候去过很多国家，多半没什麽记忆，但对坐飞机却印象深刻。我对她的样貌有些模糊，只能用照片来填补空隙。但即便过了很多年，却依然能够记得，每次安抚儿子坐飞机时的恐慌。」
「她的样貌可以靠影像来存取，但唯有声音无法。我不想忘却任何一件关於她的事，所以才利用这个方式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遗忘她，但唯有我不行，我也不允许自己这麽做。」
顿时震慑，我说不出半句话来，一股脑儿的冲动，环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