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唯心是問 — 8.1 秋來只為一人長(ㄧ)

正文 唯心是問 — 8.1 秋來只為一人長(ㄧ)

轻舟已过万重山。

远远看见剪烛县那城门时,韦染蘅是激动的恨不得插翅飞去。

「瞧,快瞧!那就是剪烛县呐!」她激动不已,「看那城门多宏伟!看那匾额多闪亮!」

她这模样引来常离一声嗤笑,兀自逗弄怀中的暖儿,「暖儿你瞧,这里有个乡下的土婆子,这辈子没见过县城呢。」

「你才不懂呢!我这是、这是⋯近乡情怯。」她搜索枯肠才找出了合适的形容,高声抗议,只是那欢欣之情怎麽也压不下来,长长探出了身子远眺,後腰待就教人一勾,差点狼狈地向後倒地。

她还以为是常离搞的鬼,横眉竖目的抬头要骂人,对上的却是韦是问淡漠的长眸。

她只得讪然的弯了弯嘴角,肩一缩,规矩的扶栏站好了。

只是她方才那句番话让常离嗤笑出声,「染蘅丫头,你的故乡还远在天边呢!」

韦染蘅不懂他言下之意,「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常离扬了扬眉,目光飘向韦是问,「你还没告诉她?」

韦是问默然,好一会才淡声开口,「我们不过送暖儿一趟,再来,就回圣都了,」

「回圣都──」韦染蘅嘴张得大大的,「我怎麽都不知道!」

「⋯」韦是问又默,「我现在说了。」

不待人总是这样先斩後奏的!

韦染蘅欲哭无泪,却也没心思去计较那个了,更关心另一件事,「所以⋯不会⋯还得再搭船回去吧。」

韦是问像是没听出她话语的殷殷期盼,一个单音直白掐断她的一线希望,「是。」

「不⋯」韦染蘅因看见陆地而兴奋泛起的红晕退了,身形有些摇摇欲坠,「回圣都还要多久,再三天船程吗?」

⋯⋯所以他才不想提早告知她。

韦是问默然,常离却是个坏心眼的,长指挑起她下巴,笑得不怀好意,「不是三天,是十三天。」

十!三!天!

韦染蘅宛若五雷轰顶,半点上陆的雀跃都没了,连船只靠岸,她双脚踏上陆地都笑不出来,只是失魂落魄地跟在三人後头。

暖儿也有些郁闷,虽是为了同一桩事,却是不同的原因,「常离,你们都不留下来吗?」

「是啊,暖儿舍不得?」常离问着,见她点头後微微一笑,「要不⋯⋯暖儿和我们一道走吧,咱们去浪迹天涯。」

暖儿还太小,不明这四个字的意思,「天涯是哪里?天涯里有爷爷吗?」

「天涯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爷爷,可是有我。」常离捏了捏她柔嫩的颊,「我和爷爷只能选一个,暖儿要选谁呢?」

「唔⋯」暖儿迟疑了,仰起头来无措的看着常离,不明白他眼底的波光流转,很是苦恼,「暖儿舍不得常离,可也舍不得爷爷⋯没有暖儿,爷爷会很寂寞的。」

「是吗?那你只好含泪送走我了。」常离笑得别有深意,唇角噙得很深,「暖儿,我留给礼物给你好不?看见它,你就会想起我。」

「好。」暖儿对他要送什麽礼物有几分好奇,用力点头,任他替她卷袖,露出软呼呼的嫩胳臂,下一瞬旋即疼得哭了,「呜哇哇哇哇──」

「常离!!!!!」韦染蘅惊坏了,这下也没空为自己黯淡的未来伤怀,一把自他手上抢过暖儿。

常离没和她争,松手将暖儿让与她,满意舐去唇瓣沾上的血,模样邪气不已。

「常离!你有病!」韦染蘅简直不敢置信,又摇又拍的哄着暖儿,低头去看她白嫩胳膊上的深深齿痕,几乎都要给他扯下一块肉来了,实在心疼不已。

常离依旧噙笑,没半点悔意,「谁让她让我伤心呐,我难受,她也别想好过。」

「你真的有病!」韦染蘅实在不知道要说他什麽好,气不过,又骂了一次,索性加快了脚步,只想带暖儿远远避开这疯子。

常离没去追,只是缓步和韦是问在她们後头走着。

韦是问从头到尾不吭一声,只是和常离对上眼时,眼底有着不苟同。

常离蛮不在乎一笑,「韦兄弟,你别这样看我,我可是为了和你一道去圣都才不得不这麽早离开暖儿的。」

闻言,韦是问眸黯了些,语调近乎叹气了,「常兄,你要是心底不快活,谁也别想好过是吧?」

「这自然。」常离哈哈大笑,「我要是不快活,全天下的人都该死。」

「⋯」这人真的有病。

明知常离说这话是存心要他愧疚,可韦是问也确实坐立难安了,顿下了脚步,竟朝他行了个大礼,「这人情,我韦是问是欠下了,来日必报。」

常离凉凉一摇扇,受得是理直气壮,「韦兄弟别忘了今日这句话了,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讨得了这份人情,他是洋洋得意,又要去让另一人不快活,迈大了步伐往前走。

他脚步声踏得响,自然是惊动了韦染蘅,一回头看见他追了上来可吓坏了,抱着暖儿拔腿就跑,「呀!你别追呀!」

常离偏要逗她,「染蘅丫头,我可没追,是你走太慢了。」

他语调轻松,那足下步伐好似跟不太上,但甩又甩不掉,不紧不慢地吊着韦染蘅的心,让她跑得更急了,一见到老梢公的船就慌乱跳上。

她一把将暖儿塞入老梢公怀中,「爷爷、爷爷,暖儿回来了!」

韦是问其实早在寻得暖儿时就派人捎了讯息给老梢公,老梢公成日盼阿盼的是望眼欲穿,这会好不容易盼得了暖儿归来,激动的话都说不全了,只顾和暖儿相拥而泣。

这温馨的画面让韦染蘅也有几分鼻酸,不过她心里还悬着常离这神经病,一点也不敢大意,频频从隙里偷看出去,没有看见常离,只有韦是问孤身上了船。

见到韦是问,老梢公倒有几分讪然了,连忙抹了抹眼泪,频频朝他鞠躬哈腰,「韦少爷,先前是小老儿误会您了,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韦是问淡淡拱手,不愿受下这道歉,「没事。」

见他没放心上,老梢公这才松下一口气来,这下觉得他面色虽冷,倒也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凶神恶煞了。

韦是问面色淡淡,另一人却很是高兴,笑着替他把话说全了,「老爷爷,我们都知道你是爱孙心切,不会怪您的,您也别往心里去。」

她顿了顿,仰起头来看韦是问,笑弯了一双眼,才又对老梢公道,「老爷爷,暖儿给您送回来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老梢公连忙点头称是,客客气气送他们出了码头,「韦少爷、韦小姐,一路小心。」

「谢谢爷爷。」韦染蘅笑着应了,又摸了摸暖儿的头,「暖儿,来日有机会再见了。」

「蘅姊姊要去天涯了?」暖儿噘着嘴,有些不舍,「那蘅姊姊有空还要再回来看暖儿,再唱歌给暖儿听!」

「一定。」韦染蘅用里点头,和她勾了勾小指做约定,「我会想暖儿的,暖儿也千万要想我。」

「嗯。」暖儿甜甜笑了,「暖儿会想常离、想蘅姊姊,还有⋯韦哥哥。」

她在说後面两字时有迟疑了一下,也不知是怕他生气还是真心的。

韦是问倒有点意外她会提到自己,面色虽是淡然,可抿唇微微颔首,算是收下她这份「想念」。

韦染蘅这下眉眼更弯,笑意盈盈的辞过祖孙俩,挽着韦是问走在路上是蹦蹦跳跳,不知抬过了几次头来看他,也不说话,只是呵呵直笑。

最後一次捕捉到她偷觑自己,韦是问眉头淡扬,「你心情倒好。」

「好!当然好!」她大声答应,笑容里有梨花飘香,「韦是问,我越来越相信日久见人心这句话了!以後大家肯定都会看见你的好,到时候那些流言蜚语就会不攻自破,他们都会喜欢你的!我想到就开心。」

但她说完了这话却是停了一会,不忘强调,「不过最喜欢你的人一定还是我!」

她笑容太晃眼,让韦是问眼眸半敛,好半天才抬眸看她,目光深邃,「日久能否见人心我不知道,路遥知马力这话却是不假,韦染蘅⋯你先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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