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夕—全
「我不想分手！」
「不是你想不想，是我已经决定了。」
蹲在店门外，脚边摆了一瓶罐装咖啡，里头饮料已经见底，现在用来装菸灰。
「我跟那女的根本没暧昧！」
「我看见你们的对话了，你还想骗吗！」
吸进尼古丁，吞进肺里，残余喷出鼻孔外。
「那是误会，不然我现在开给你看啊，我叫她跟你讲，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朋友朋友，你哪一个不是说朋友？」
没完没了啊。
烟燻的双眼飘向就站在自己附近几公尺，旁若无人大吵大闹的情侣。
原想抽完这根菸就准备收店，没想到看见这场意外插曲，吵了十分钟，那两人还继续鬼打墙的没有结论。
都听了十分钟，她也想看到结局啊。
叮叮。
咬着菸，她捡起地板上的手机，看着line的新讯息。
『今天业绩？』
啊，对了对了，她忘记自己还没回传业绩回去。
『三千五！』
『今天没人？』老板又传来。
啊，看来有人不满意。
『不太多，可能考试吧。』学生时代离自己已经很久远，谁晓得啥时考试，只是随便胡诌个理由，想这样搪塞过去。
『明天要加油。』
『知道了！』
放下手机，她捻熄菸头，塞进咖啡罐里，懒懒散散站起，决定赶快收店。
「我要分手！」
「不要，别走，拜托，我跟她是清白的，我爱你啊！」
还没完啊？
已经整理完店务，收拾好东西，在店门外等着铁门降下，耳朵又听见两人的对话声。
还以为肯定走了呢。
会原谅男生吗？
拿出新的香菸，叼进嘴里。
「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不喜欢她！」
打火机呢，放到哪去了，啊，在口袋里。
「我不信！我不可能再相信你了！」
深吸一口，她靠着墙，夹着菸，一手藏在外套口袋里，冷的直跺脚。
「十夕你搞什麽鬼，为什麽还在这里？」
看戏的眼转了方向，望着脸色不善，大步朝自己走来的『大熊』，噢不，只是一个长得像熊一样壮硕的男人。
「你怎麽来了？」她拿出手机，果不其然有十条未读出现。
知晓男人过来的原因後，她两手合十，谄媚的甜笑。
「不好意思啦，今天收店收晚了。」结果还在手指间的菸，不断飘向男人铁青的脸上。
糟糕。
她立刻把手放在身後，另一手在他面前猛挥，笑得更讨好。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哈。」
「我载你回去。」男人瞪她一眼，立刻转身。
不好吧。
没胆把内心OS说出口，可是为难的目光落在店门前的机车上。
「可是，我的车在这耶。」这样她明天要怎麽上班？
男人站在白色轿车前，手才碰上门，就听见女人找死的话。
他回过头，眼神依旧冷冽，女人将脖子缩在围巾里，无辜地瞅着他。
「明天我载你上班。」
果然是这样。
可以不要吗？
一样没胆说出OS，她把菸扔在地上，缓慢的踩熄，其实是在想理由，想个可以打发掉他的好理由。
「可是你公司和我又不同条路，这样很麻烦你耶。」
「你在跟我说麻烦？」男人咬牙切齿的重复，锐利的眼里已经射出骇人激光，彷佛她讲了一件早该领悟，可是事到如今，才在说的废话。
她当然知道男人在气什麽。
交往五年来，她干过的麻烦事多到他的父母严厉抗拒两人交往，身为一名声名远播的大律师，却交了一个毫无用处的花瓶女朋友。
将她从骨子里狠狠看透的话，想找出一个优点都很困难，勉为其难硬要讲的话，就是脸蛋够可爱，童颜巨乳，已经二十七岁还是像个高中生。
除此之外，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第二个优点。
「上车！」
而她的男朋友，有个很坏很坏的缺点就是：大男人主义。
绝对，千万，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蛤……可是……」而她最糟糕的缺点就是：叛逆加无脑。
才回嘴几个字，男人立刻恶瞪她。
真糟糕，看来是无法避免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的极为困难。
她讨厌上班被载，讨厌自己的事还得麻烦到他，她和他可是天差地别的等级啊，明明手边有成堆案子要处理，要出的庭很多，还得来接送女朋友上下班，难怪身边的人都说：他配她，太可惜。
她自己也这麽觉得。
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她将两手藏在口袋里保暖，男人一坐进车里，就拿出一对手套给她。
「套上。」
「哇，这是女用的耶，你车上怎麽会有？」她边穿上，边露出狐疑表情，眯起眼，坏笑着：「吼——你外遇！」
「那是买给你的。」懒的理她，男人发动汽车。
当然，她想也知道。
「干麻买给我啊，冷的话我会自己买呀。」连这点也要被照顾的话，也太没用。
「你不会。」笃定的话传来。
十夕表情一僵，这也被发现。
确实，她超懒得购物，超懒得出门，没上班就赖在家里，根本不会因为怕冷，就跑去买手套。
宁愿就这样冻着冻着，冻到冬天过去，夏天到。
以前的自己，真的受不了时，还是会去买。
但现在，因为被某人宠的无法无天，好吃懒做的性格，愈发严重。
大概非得到分手那天，她才会大澈大悟，知道自己过得多麽糜烂。
「你今天为什麽那麽晚？」等红灯的空档，男人开口。
他是凡事都要追根究柢的个性。
「我才晚了十五分钟耶。」对她来说，一小时以内都不算晚。
但男朋友是一分钟都会斤斤计较的A型，难搞。
「在店外看到情侣吵架，所以忍不住想看结局。」她耸耸肩，把理由说完。
都是他，最後也没看到结局。
「那干你什麽事？下次一下班，立刻就回家，不准在外头逗留！」
他怕她出事。
最近女性夜晚受害的新闻很多。
她明白，可是——
「你乾脆辞职别做了。」
就知道他会这麽接。
又到一个讨人厌的话题。
目光转向车窗外，两手在腿上跟随广播音乐，打着节拍，想这样让话题结束。
「我的薪水养你绰绰有余。」
何止有余呢，养她根本不痛不痒呀。
「可是，这样不好啊。」
「有什麽不好？」他开始讨理由。
「你想想，现在我们住在一起，我虽然吃你的住你的，还是有薪水可以防止分手以後，自己不会突然间饿死。」
车子突然在路边刹住，男人打开双黄灯，侧身恶瞪一脸无辜的女人。
「你就只会想着分手吗！」
这五年来，身为一个弱势族群，分手几乎变成口头禅，人生胜利的他，反而从没提过一个分字。
「唔……凡事都得做最坏的打算嘛……」她可怜兮兮地露出微笑，手指小心翼翼爬上他大腿，握住他手。
「别生气啦，我说说的，不提了！」她立刻发誓，反正自己没自尊没脾气没想法，可以让他不生气，低声下气都不算什麽。
「这次，我不会这麽简单就算了。」男人没甩开她，眼神变得可怕。
她突然觉得很不安，自动想把手拿回来，却反被抓住。
「呃！」她身体下意识贴着门，惊吓万分看着男友表情。
她吞咽着口水，断断续续的开口：「你……不会……想……在这……」不！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男人一手抓住她，另一手伸进口袋里，当着瞠目结舌的女友面前，拿出一枚钻戒，在她无法挣脱时，直接拿下手套，套进她手指上，还用力压到最底，象徵着：这辈子绝对把她套牢！
「明天立刻跟我去公证！」事成，奏乐！
车子重新发动，男人脸上阴霾一扫而空，表情愉悦地转着方向盘。
十夕瞪大双眼，好似要将手指看穿一样的，瞪着那枚钻戒。
好重，她的手指头好重。
「亲爱的，这个戒指……不是我在杂志上看见那个，比车子还贵的，卡卡卡卡——」牌子名称还没说完，她就想起了遥远记忆里的介绍——三个环圈，三种颜色，和谐地交织在一起，神秘莫测。具有远见卓识的路易·卡地亚。
她要吐血了。
「不准摘下来！」她一动作，立刻被喝止。
男人眯起眼，语气森然。
「如果被我发现你没带着它，我立刻就举办婚礼！结婚後你敢摘下它，我就让你怀孕！」
他明明知道她最讨厌人多，所以根本不喜欢婚礼，因为幼稚的像个小孩，自觉会成为非常失职的母亲，所以还没心理准备有小孩。
他用此来威胁，太卑鄙了！
「可、可是，戴着这个，我根本没办法专心上班啊！」一不留神戒指不见，几乎等於一台车消失了啊！
「那正好。」男人露出恶质笑意，高傲的睥睨女人，语气冷然：「你就专心在家，只需要想如何照顾我就够！」
这更天方夜谭，因为一直被照顾的人根本是她。
「亲爱的，不然你换一个便宜货给我好不好，这个让我锁在保险箱里！」
「不准！」
「但、但要是不见了——」
「我就再买一个新的。」男人完全觉得她的担心多余，称不上问题。
没了，就买。
不见了，就买。
被偷了，就买。
有钱，就任性。
十夕盯着自己手上价值昂贵的钻戒，好想哭喔，穷惯的自己，怎可能忍受这东西消失的可能性，而天天战战兢兢的上班。
他绝对是故意的，知道她会担心受怕，知道她会非常在意。
「呜呜，人家明白了……我、我明天就跟老板提辞职……」
「很好。」男人露出满意的微笑，「还有，明天一样去公证。」
她瞪大泪眸，还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
男人转过头，对那张可爱的脸蛋，可是有深深的不信任与怀疑。
五年来，她躲过无数次的求婚。
她甚至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哭着拒绝他的求婚。
法国、英国、泰国、韩国、日本——算起来，他大概快在全世界被拒绝完。
这次，他不会再心软了。
对於一个逃跑惯犯，最好是手段强硬，直接压着硬上。
「你以为，这辈子我会放开你吗？」
听见耳边嘶哑的嗓音，十夕红唇委屈一憋，既无辜又柔软的替自己平反。
「人家又没有想逃。」
「但你却不想嫁给我。」他瞪眼。
「因为你值得更好的呀。」
「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
她胸口一疼，被他难得的甜言蜜语，满足到胸口快要爆炸，忍不住在车子还没红灯时，就扑上去，紧紧抱住男人的虎腰。
「呜呜，亲爱的，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摸着女人的脑袋，笑了。
「我也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