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晚餐时间，女佣们穿梭在厨房与餐厅之间。以往这个时间「龙宅」不会开火，因为龙邵青几乎不待在别墅里用餐。今天是难得的例外，所以大家也格外小心翼翼。
龙邵青坐在主位上，韩时坐在他左手边，两人之间空了两格位置。
佣人先端上前菜的汤品。
韩时左手持着汤匙，唇才碰到黄色液体，龙邵青声音便跟着传来。「今天过得还好吗？」他的语气像在闲话家常，可是韩时直觉不对劲。
「很好。」她放下汤匙。
龙邵青的回应是更温柔的笑靥，韩时心跳顿时漏掉一拍，她慌忙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看。
他一定知道了什麽。
手在大腿上隐隐使力握拳，韩时努力维持脸上镇定。
「管家。」龙邵青唤道。
「有什麽吩咐，龙先生？」
「把医生叫来。」龙邵青突然的命令教韩时与管家同时忡怔住。
管家脸上充满不解，今天中午不是才说不需要吗？韩时脸上却是冷汗涔涔，眼睛完全不敢对上龙邵青。
他发现了吗？
他看见了吗？
「亲爱的。」龙邵青温柔望着韩时，她便有如惊弓之鸟，在座位上弹跳而起，心虚的瞪着他。
「亲、亲什麽爱啦！」她紧张到连话都结巴了。
「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她答的飞快，为掩饰慌乱，急拿起汤匙，连连舀了好几口。
「手痛吗？」龙邵青语气更柔了。
韩时手中的汤匙像此时的心跳，停在半空中，然後滑出手心里，落在汤中喷溅出汤汁。
她就像故障的机器人，缓慢且僵硬地转动脖子，看着鹅黄灯光下，背後散发出黑色瘴气的男人。他真像住在地狱里的恶魔，应该更甚！
「我知道和众多竞争者相比，你身手的确不差。」韩时脸色才稍缓，他接着又说：「但一对十对你来说还是吃力了些，对吗，亲爱的？」
韩时唇角一抽，她侧头恶瞪优雅喝着热汤的龙邵青，出口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都、看、见、了？」
「不多。」他微笑。
「从哪里开始的？」韩时感觉头快爆炸了。
「『只要你们打赢我，我就让你们成为龙邵青的贴身护卫』。」龙邵青慵懒一笑，无视某女脸上僵硬。「我也想知道，你怎能笃定我愿意同意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韩时铁青脸色起身。
「你知道的。」
「我说了，我不知道！」她气的大吼。
管家担忧看着自家主子，真纳闷脾气向来归类在「残暴」的龙邵青怎还笑得出来，按照往例，韩时早不该出现在他视线范围里。
岂料，龙邵青脸上完全没有被触怒的不悦，他维持一贯惬意，如玉眸子轻轻溜过她粉嫩腮帮子。「我收到消息说，你的长官一直在找你。」
韩时脸色微微一变。
「我的长官？」
「德瑞克，联邦调查局局长。」
韩时真不敢相信他能讲得如此轻松，既然知道她的身分不是普通警察，那更应该将她关进地牢里，而非待在这里悠闲吃着晚餐。
「你想回去吗？」
「废话！我当然－－」韩时皱起眉头，思绪忽然一转，她回头愣瞪龙邵青，语气充满惊讶，「你要让我走？」
「余韬。」他眼没看她，对着门外叫道。
突然，男人拉着手提箱，挺直站在门口处，对一脸错愕的韩时行礼。
「这是什麽意思？」她还一脸搞不清楚状况。
「你想走，我答应你。」背靠椅，他挑眉笑望韩时。
可以走了，她终於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心里os在飞扬，在兴奋，可是脸上却如垮掉的沙堡，她的嘴笑不出来，她的眼变得黯淡无光，她连心情都不受控制的失落。
「机票都已经替您买好了，衣服也整理好，还需要些什麽吗？」
管家的话穿过左耳，从右耳飘远。韩时没有注意管家到底在说什麽，只知道他在龙邵青身後不断张合着嘴巴，但她的眼，她的视线，全落在龙邵青身上。
他在想什麽，她完全搞不懂。
这个男人为什麽要这麽难懂！
前一秒才说这辈子不会放开她，现在又要让她走，是在愚弄她吗？
「如果舍不得，你可以留下。」龙邵青朝她浅笑。
韩时握紧拳，贝齿啃咬着下唇。
他明知道，她不会甘愿被人激怒；他明知道，她最禁不起被人激怒；他明知道，他这样说她一定会走。
他是故意在刺激她，让她走的更潇洒。
他想要她走。
想要她离开。
烦躁的答案悬浮在脑里，韩时用力瞪着他，瞪到眼像要沁出血来，瞪到眼球不堪负荷的瞠大，她才懊恼的低咆。「你明知道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我也说过，你的上司在找你，你不会没地方可去。」
「可是我已经不干了！」
龙邵青望着她半刻，中间沉默不语，脑中溜过千百个念头，但都不会是韩时愿意接受的。
「你要留下可以，但我最讨厌的职业，」龙邵青手沿着桌沿，缓缓撑起身走向她。踩在地毯上的皮鞋，教一地柔软吞没掉声音。「就是警察。」凝望韩时，黑色眸子好像在瞬间变得混沌紫魅。
韩时吞咽下口水，对不断逼近自己的龙邵青起了抗拒。
「你敢说，你愿意完全抛下警察这份工作？」
面对他强势的逼视，韩时竟然会输了气势，她呼吸虚弱的撇过头。「为什麽我要为了你……」
「你是不需要。」龙邵青勾起唇，打算离开餐厅，「余韬，送她走！」
「龙邵青！」
直视她火亮美丽的眼睛，他故意停下脚步，问道：「还缺了什麽吗？」
「你到底想我怎麽样！」
「从头到尾，这句话都不该是由你问。说要走的人是你，现在让你走，却反而不愿意，你说是什麽原因？」
讲起来好像都是她在任性，可是她真的没脸再回去局里。意气用事之下对上司大吼大叫，又自动要求请辞，还拒接他们的电话，现在的她根本没脸回去。
「不能让我再待几天吗……」韩时试着放软语气。
「然後？」
「我会立刻解决自己的问题。」
「嗯哼？」
「不过，这不代表我就会喜欢你，我一样讨厌你的身分！」话说不过三句又翻脸了。
龙邵青无谓一笑，对余韬用下颚指意，他遵从颔首，默默拉着行李箱退场。
「所以我能留下来了吗？」
「可以，不过有个工作会指派给你。」
得寸进尺。
韩时在心里咒骂。
「是什麽？」
「格斗指导教练。」语歇，龙邵青忽然想起一件被遗忘的重要事情，他转身找寻管家，交代道：「叫医生去前厅待命。」然後一把抓起韩时的手，无视她的挣扎。
「你干麻啦！」
「你的手受伤了。」
「屁啦，我哪有！」
龙邵青也不搭理她。
韩时只能吞着无数口闷气，咬牙瞪着他的背，嘴里念念有词。
可是，她的右手真的扭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