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ter11—DreamofDreams梦中梦(上)
指尖碰触到的是世界的分界点；
拥有与失去在一念之间；
看见平行时空不同的抉择，
看见她的死亡、他的崩溃，
看见最深的绝望中
——闪耀的光芒。
一个轻巧的吻落在他的额上，唤醒他的意识。
「早安，哥哥。」他听见少女柔软且带着因为刚睡醒而有些轻飘飘的声音。下意识的，Hans想要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并回覆她。
然而、可以说是带着微妙的相似感，他发现自己无法言语。彷佛回到五年前那场车祸、在Alice的意识之中……
这样的认知让他原本不太清晰的神智被狠狠的吓醒，眼前的黑暗像被拨开的浓雾，缓缓散去——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徒留黑白二色的世界。唯有少女的姿态是带有鲜艳色彩的、清晰的存在。
不对劲。
他的视野变得低矮，身体也是，从指尖到脚尖，没有一根肌肉为他调动。像塞满棉絮的玩偶——他不禁这样想着。
下一秒，感觉到女孩柔软的手臂穿过身体两侧，轻松的将他抱了起来——他越发无法理解现在是什麽状况。有限的视野中，他看见手臂的主人、他亲爱的妹妹，Alice正抱着他，缓缓从床上坐起。
除了身体明显的异样，Hans还发现一件事——这不是他的房间，也不是Alice的房间、应该说，这不是他们在德国的屋子。
……这是他在台湾和Alice的家，这是他以前的房间。
浓浓的不安漫上他的心，怎麽回事？
女孩抱着他，跃下那张床。她哼着歌，走到盥洗室的梳妆台前。
在镜子里，Hans看见自己的身体。
「他」成为自己赠与给Alice的布偶、被他命名为「Deemo」的猫咪布偶。
彷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Hans觉得自己两眼发昏、全身僵硬……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事实。
是因为变成了布偶，所以除了Alice以外的事物在他眼里都变成黑白的吗？
镜子里，他看见Alice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这是昨天睡前和他撒娇着要求晚安吻的Alice、这是他所熟悉的Alice。
这是15岁的Alice。
很快的，他发现一些细微的不同。这一个正一手抱着自己、另一手拿着牙刷开始洗漱的Alice，她的脸色很苍白。尽管她面带微笑，却给人一种打从心底感到悲悯的、被压抑的悲伤。
彷佛在无声的悲鸣。
梳洗完毕，女孩抱着他走回房间，接着毫不掩饰地脱下了睡衣，在他面前换上女子高中生的服饰。
尽管身处如此诡异不明的情况，Hans还是不争气的觉得脸有点热……虽说非礼勿视，他有些挣扎地看完了Alice换衣服的全程……
「好看吗？」Alice突然开口，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Hans吓了一大跳，却看见Alice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嘛……胸部这麽小，肯定不好看的吧……」听见她有些低落的话语，Hans很想回答她小也没关系他很喜欢，但他记得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布偶，没有行动能力，当然也没有语言能力。
「虽然现在很小，但是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到时候再给哥哥看。」Alice抱起他，蹭了蹭他的脸颊，有些害羞地说道。
……不对、很不对劲。
这样抱着一个布偶、把布偶当作是他——哥哥Hans的Alice，非常不对劲。
这不是一个心理状态正常的人会做的事，Hans这样想着。浓浓的担忧几乎化为具现化。
而当Alice走到学校时，看着这陌生的学校，Hans意识到，这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
这里并不是他原先的时空。
甚至，他能确定一点……这个世界的「他」、这个世界的Hans，已经不在了。
一整天，Alice不管到哪里都抱着他，而他理所当然地听见那些背後的窃窃私语与谈论——
「真可怜，她的哥哥早就不在了。」
「是那场车祸吧？她不是撞到头了吗？从此就变成这样了。」
「是啊……虽然在作曲方面是个天才，但是是个精神有疾病的人呢。」
「你看，她还抱着那个娃娃……真可怕。」
「……令人感到不舒服。」
……话语像利刃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上，很痛、很痛，让他无法呼吸。他简直无法想像……假若五年前在Alice的意识世界里，他让她独自回到现实……她所面临的，竟然是这种结果吗？
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令他无法原谅自己。
然而Alice恍若未闻，她完完全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只有她自己，与早已死去的哥哥。在外人眼中，她只是不断重复着空洞的自言自语，对着不会言语的布偶说话。
「今天的午餐很好吃，我也要做出很好吃的晚餐给哥哥吃，像以前那样。」Alice细细地在他耳边低语，话里带着满足。她完全忽略了玩偶无法进食的事实。
Hans很想挣脱这个布偶的束缚，他想要抱紧Alice，让她停止这些行为。
如果布偶有眼泪，他的眼睛应该早已哭到泛红。
心在滴血。
回家的路上，Alice叨叨絮絮地对他说着那些陌生的日常。「Anna阿姨下星期回国呢，好久没看到她了……为什麽Anna阿姨要领养我呢？明明我有哥哥了呀？」
「大家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呢……是我的裙子穿反了吗？开玩笑的……裙子的正反都一样呢。」
「哥哥，今天的晚餐吃马铃薯炖肉好不好？我去找了食谱呦！」
「……我讨厌看医生，但是今天又要去看心理医师了……消毒水的味道真讨厌，明明我的身体已经好了……」这样说着的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搭上往医院的公车。
Hans知道，Alice的身体也许好了，但是她的精神状况受到了很大的创伤。看着这样的她，他觉得很不忍……然而他所能做的，只有陪在她的身边。
他能做的只有这样。只有布偶身体的他，连钢琴也无法弹奏。
「是啊，但是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永远陪伴她。」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他猛然一惊，面前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是穿着燕尾服的他，Hans。
这一个Hans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我很後悔，当初不应该让她自己离开……你很幸运，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突然伸手朝他递了过来，抓住他的手猛然一拉——他脱离了那个布偶的身体。
「对你来说，这应该是平行时空吧。如果那个时候你就这样丢下他……就会面临跟我一样的结局。」燕尾服的他脸上带着苦涩的笑。「真羡慕你，在你的世界能有保护她的力量吧？……但是，我没办法了。」他拉开他後，慢慢地往猫咪布偶靠近。他半透明的身体渐渐与布偶结为一体，在他消失之前，Hans听见另一个他最後的话语。
「履行约定和她永远在一起吧！无论在哪个时空……此刻的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偿还我的罪。」
在两个同样的灵魂擦身而过的瞬间，黑色的浓雾包围住他，盖住他的视线……眼前最後的画面，是Alice紧紧抱着布偶，脸上挂着虚幻而美丽的幸福笑容。
再次回覆意识後，Hans不敢马上睁开眼睛。他有些试探性地伸了伸手指……熟悉而有活力的指尖传来棉被柔软的触感。他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了，这是他的身体。……方才的那场经历，似梦非梦，真实的让他到现在，心脏还隐隐作痛。
还好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放开Alice的手，也没有放弃两人一同回去的希望……这样想着的他脸上露出安心且释然的微笑。
他舍不得看见Alice那麽痛苦。
确认了自己应该回到了「现实」，他睁开双眼，却惊愕地盯着天花板。
这里还是他在台湾的房间。
……怎麽回事？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这是他的身体没错……那麽，他怎麽会在这里？
不好的预感彷佛巨大的乌云笼罩着他，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更快的行动了——跳下床，他跑到记忆中Alice的房间门前。
有些颤抖着打开了门，那里——没有Alice的身影。房间很整齐，看起来有好好的打扫，Deemo、那个猫咪娃娃被好好的放在床头边。高高悬起的心此时有些归位……他苦笑，他一定是被方才的梦吓到了，看样子Alice应该是已经起床了吧？
……不，不对。
他垂眸看着那张床，上面一丝凌乱也没有。只要是被睡过的床，被单与棉被肯定会留有摺痕，而不是像现在他所看到的这样感觉整齐的不自然……
这间房间根本没有人睡。
那瞬间，心脏如坠冰窟。无法呼吸的恐慌感令他脸色惨白。
……Alice在哪里？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走回自己的房间……也许和往常一样，Alice是和自己一起睡的……
然而很明显，他房间的这张床，只有他一个人睡。
他不放弃的扒开衣柜，试图寻找Alice衣物的踪影，没有、没有、没有，全部都没有。
这间房间也没有Alice生活过的痕迹。
你在哪里？
「Alice，不要躲了……赶快出来吧？」他找遍整间屋子，寻遍了每一个房间。全部都没有。
不安与恐慌扩散地越发肆无忌惮。
他颓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敢继续想像可能的真实。
……方才那个梦，他走了，Alice活了下来。
那现在……？
「噗哈、不可能……」他听见自己发出了像被掐住喉咙的微弱咕噜声，他茫然而混乱的捂着额头。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看见客厅的日历，有个醒目的红色圈圈。
那被圈起来的日期，旁边以红色仔细的标注着：Alice第五年忌日。
脑海一片空白。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的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崩毁。
「……这不是真的……」他低下头，似乎想说服谁似的，低低呢喃。
他的手无意识地抓皱了他的胸口。
啊啊，好痛。
作家的话：
今天是结业式XDDD
寒假开始啦！！(兴奋
那什麽，先别着激动
我们要先虐後甜嘛嘿嘿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