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医院飘回明楷奇家的时候,他不在家。
室内一片黑漆漆的,後来我发现他是在他的房间里。
他盘腿坐在地上,面前点着一根白蜡烛。
天啊...他在做法还是...
「明...」
「嘘...」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心里有千百个问号跟不解,他是经历太多超自然现象终於压力爆发发疯了吗?
在我错愕的看着他的同时,他朝我看了一眼。
很镇定啊。
不像发疯啊。
「你为什麽要点这个?」我小心翼翼的问着。
「缅怀我妈。」他淡淡的道。
我背脊一凉。
明楷奇你真的很不孝,你妈就活的好好的在乡下,身体还很硬朗,你身为儿子居然点白蜡烛在诅咒她。
「你妈明明活的好好的,你这个不孝子。」我真想一巴掌挥过去打他头。
「我的过去,如果你要听就闭嘴坐下。」明楷奇指了他对面的位置。
我乖乖在他对面坐下。
靠着烛光,他开始缓缓讲起故事。
「我是情妇的儿子。」
他讲的第一句话让我险些被口水噎到。
「你妈妈...你乡下也有这种事?」我有些惊恐的开口,原来纯朴的乡下也有这种事?
明楷奇白了我一眼。
「带你去看电影一定很糟糕。」明楷奇瞪了我一眼「总之,乡下的是我的养父母。」
「我爸全世界各地跑,情妇什麽的光想就一大堆,换一个地方就换一个女人,就算他的情妇有一天八国联军起来攻击他我都不意外。」
八国联军,是有没有这麽多?
「然後我妈就是其中一个,我妈是法国人,很不幸的我妈怀孕了,也很不幸的我生了下来,我会说不幸不是怪我妈,是因为我爸家的正宫太恐怖,个性要有多後母就有多後母。」
原来他轮廓那麽深是有原因的。
我没有再打断他,我知道这件事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乡下的养父母是我爸家退休的司机,正宫像扔垃圾一样把我丢到养父母家,6岁我就在养父母家生活了,但是我妈就不一样了。」他的脸开始变得哀伤,忧愁漫在他的脸上。
「我妈爱我爸,很深很深的那种,我妈以为我可以留住我爸,可是没有,所以她失去我爸又知道我被送走之後变得疯疯癫癫的,在我爸家还活的比狗不如。」
我能感受到他平淡语气里的痛,我没办法告诉他什麽过往云烟之类的话,我知道他不会云淡风轻的看待这一切,因为他经历过这麽痛的事,而我没有。
所以我能坐在这里承受偶尔听到片段所感到的些许心痛,但他担了不晓得多少年,忍了多少在夜半与妈妈分离的痛。
「那...你妈妈後来呢?」我小心的问着,希望没有碰到他的痛处。
「後来我出社会赚钱了,硬是把我妈接出来送进养老院,我妈还认得我,虽然她忘记以前的事,可是她很快乐,虽然她已经去世了。」明楷奇看着蜡烛,一滴蜡油缓缓流下。
我听完不晓得该说什麽,他是个痞子,却是个带着伤痛的痞子。
我突然觉得玻璃心不该用在他身上,因为我的经历比起他来实在是来的太平凡,他的勇敢远远超过我。
也许我现在在跟陆霆承受分离的苦痛,可是我还能看见陆霆,陆霆也能在医院看见我,但是明楷奇跟他妈妈只相处了几年就永远地分开了,就算明楷奇想用生命换都换不到。
「我妈为了我在那个家活了下去,我觉得她很伟大,虽然我们相处不达十年,但我很感谢她愿意为我活下去。然後,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我想把这件事藏起来。」他淡淡的道。
「你会一直交女朋友是因为这样吗?」我咬着嘴唇,踌躇着该不该说。
「看了太多件这种事,自然不会想要成为故事的主角。今天是我妈的忌日,你可以留下来,我妈喜欢女孩子,如果你留下她会很开心的。」
明楷奇的脸颊有晶莹的东西滑过。
我没有点破他。
「你妈妈肯定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我发现我最近的哭点变低了。
「看我就知道了。」
烛光摇曳,伴着蜡油滴滴流下。
我跟明楷奇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我第一次缅怀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人,像这样这麽安静的。
我没见过明楷奇的妈妈,但我为她对感情的执着及坚韧的心感到心痛。
我没有资格嘲笑明楷奇,他太坚强开朗。
那一夜,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明楷奇。
流露哀伤却不改坚毅的明楷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