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多可惜，关於徐氏的传说有趣得很，比如说长生啊、咒术啊……」她见我只专注盯着长夜的睡脸，话锋一转:「好吧，那我知道了。」少女朝我婉然一笑:「我是小黑，未来几十年会代替你，好好陪在这个人身边。你不能碰的人，我可以轻而易举就碰到，」她的纤手覆在长夜的额上，又抚平他在睡梦中、眉间的褶痕，而那是我无法做到的事:「至少他在人间的这段时间，我不会让他寂寞。因为，我是一个很会吵闹的女人，」她吐了吐小舌，模样娇俏而有几分妖冶:「我老公是这样说的。」
原来是个有了男人的女鬼差，我顿时放心了。
我见过许多枉死的冤魂，太清楚自杀从来不是解脱的好方法。於在生的人眼里而言，死亡就是终结了，但死亡只是人生历程之一，因为一个人有很多时间都会在地府里度过——生前罪孽愈重，在地府度过的刧难就愈多。我未曾到过地府，但爷爷曾带过爸爸的灵魂到地府一游，目的是想看看爸爸有没有资质继承家族的法术。爸爸从来没对我说过地府的景象，但每次我跟妈妈好奇地向他探问，即使身为法医的他见惯世人的死状、堆砌或检验过各类腐烂的残肢，一想起地府的事就脸色煞白，禁不住冷汗直冒。
自杀的人先在阳间日复一日的重复死去，到了枉死城再由地府的官差审判罪名，被发往不同地狱受苦，罪名最轻的也要受一二百年的苦。没人知道官差以何等标准判罪，不管生前做过多少善事，但罪行须累积三四世计算，若今生的善事也无法弥补前生的罪恶，亦是枉然。
我不知道长夜下去地府後，会被判什麽罪名。
再过几小时，他才悠悠转醒。我一时来不及别开眼，便跟刚睁开眼、一脸错愣的他对上眼神。不管怎样，我俩人鬼殊途，是不应该让长夜知道我能看见他，是以我盯紧被单，令他以为我只是看着他的床出神。
「好奇怪……」董长夜看了看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腿——不知道他是何时失去意识，他知道自己从高楼跌下来之後，那双修长结实的长腿以给折成扭曲的九十度吗?
「一点都不奇怪喔。」小黑笑眯着眼，扯起他的双手，说:「你还记得昨日做过什麽吗?」
「嗯……我记得。」长夜出於惊愕，任由小黑挽着他的臂，跨下床:「我很清醒，因为那件事，我在半年前就决定要做了。」
「嘛嘛，这些事等之後再说，反正我跟你要相处很久，」小黑靠着他的宽肩，叹气说:「久到足以令我了解你的祖宗十八代。唉，虽然你的肩比小白的厚，你的长相又比人间的那些大明星还要帅，但是我家小白长得漂亮、人又害羞可爱傲娇，一想到之後几十年要待在你身边……唉，我现在已经很挂念小白。」
「……小白?那是什麽……」
我等他们出了房间，又在长夜的房里待了近二十分钟，才踏出房门，果然看见长夜做好一份丰富的三文治，泡了咖啡，跟小黑坐在饭桌。三文治跟咖啡，正是昨日长夜给我做的早餐，我没想过那是我最後吃的、长夜亲手做的食物，只吃了几口就匆匆离家，到了公司才吩咐下属给我买新一客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