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他撤掉宅邸周围所有警备,把仆人也赶回家。就像阿方索被杀当天一样。
走进寂静的宅邸,女主人不见人影。
「露克蕾莎?」
叫了几声,妹妹的回答才从院子里传来。
「在这里,哥哥。」
事实上,她不在院子里,而是站在院子二楼的围栏上,一手搭着柱子,毫无支撑作用。她身上的黑色丧服随风飘扬,只要风再大一点,就会把她刮下来摔断脖子。
「……你在做什麽?」
切萨雷的声音很冷静,但是胃里已经有东西在翻腾。
「看风景啊,这里视野特别好。哎呀,当初阿方索就是倒在你现在站的地方呢,真巧。不准过来!」
切萨雷收回脚步留在原地。
「你又在玩什麽游戏了?」
「暗杀游戏,站在这里等人来暗杀我。警备这麽森严,我丈夫居然还平白无故在自己家里被『暗杀』,实在很奇妙,你不觉得吗?」
「不会啊,很正常。还是你要我对外宣布阿方索无缘无故挑衅我,明知我手上有剑还冲过来,结果被一剑戳穿又没戳到要害,鬼哭神嚎了两个钟头还死不了?这麽丢人的事我实在说不出口呢。」
这就是切萨雷的观念:杀死妹夫不丢人,妹夫死得太蠢很丢人。
露克蕾莎的脸颊微微抽动,眼泪终於滑了下来。
「我打赌你一定为他安排了更『光荣』的死法,所以不要跟我假装一切都是意外!」
没错。
切萨雷正好新收了一名刺客鲁菲欧,打算试试他的本事,让阿方索乾净俐落地消失。没想到阿方索那蠢蛋忽然发疯,不但鲁菲欧没了表现的机会,还搞到所有的嫌疑跟责难都落到切萨雷头上。
不过他也不怎麽在乎就是了。
「当然不是意外。」
切萨雷冷冷地说。
「阿方索很早很早以前就死了,那天晚上只是借来的时间刚好用完而已。早在我发现他根本配不上你的那一刻,他就死定了。」
「配不配得上由我决定!」
「这种旁边没人看就硬不起来的货色你也要?」
露克蕾莎和阿方索新婚没几天,就闹出了没有圆房的风波。为了避免婚姻无效,在男方家属的强力要求下,新人只得在双方代表的见证下重新圆房。
切萨雷万分不幸,被指派担任波吉亚家的代表,留下严重的精神创伤与怨恨。
因此阿方索在他心中就成了「没人看就硬不起来的男人」。
「那麽久以前的事你干嘛……」
「那你说啊,他有什麽好?」
「他比你好太多了!你满脑子只想着军队跟战争,阿方索脑子里只有我!」
「拜托,他脑子里什麽都没有,他是个废物!」
「他是『我的』废物,是我选择他的!这很重要,你不懂吗?」
「我就是懂才让他活到现在。本来以为他会长进一点,结果一天比一天堕落,我有什麽办法?」
露克蕾莎冷笑。
「任何男人跟你一比都成了废物,你不知道吗?更别提你派来那群狱卒,每天把我们当成囚犯跟前跟後,别说阿方索,我自己都快被逼疯了!」
「那是为了你的安全。」
「是啊,我觉得好安全哦,就像现在一样,我还可以放手哦!」
她的手离开柱子,身体晃了一下又立刻扶住。
「住手!」切萨雷的眼睛快喷火了。
「还是单脚站?像这样?」
「别闹了露克蕾莎,我知道你不会跳下来的。你不会这样对待父母,还有你的孩子。」
还有我。他忍着没说出口。
「你太小看我了,切萨雷。之前我的保罗被杀,我不是还想带着孩子一起活活饿死去陪他吗?我什麽事做不出来?」
保罗是露克蕾莎的初恋情人,也是她儿子乔凡尼的生父。露克蕾莎早有觉悟,她和保罗的恋情绝不会有结果,但她可没想到保罗会惨死在自己二哥胡安手上。
她伤心欲绝,不但做出一堆让她父亲跟长兄头痛的事,跟二哥胡安闹得可凶了。
「那时候你心碎了。现在你也心碎了吗?为阿方索?」
露克蕾莎答不出来。
她很生气,非常生气,也非常愧疚。但是,心碎?
这时她脑中浮现了,当她为了保罗的死吵着要自杀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急得快哭出来的表情……
「呀啊啊!」
脚下一滑,她摔了下来。
切萨雷使尽全力往前冲,在妹妹撞上地面之前接住了她。不过他脑子里某个叫做自制力的东西彻底撞坏了。
露克蕾莎看他整张脸都白了,本来已经够大的眼睛瞪得快掉出来,再傻也知道他真的气疯了。
她跳起来逃走,跑没两步就被他从身後紧紧抓住。
「你要受罚了,妹妹。」
切萨雷平常的声音温柔悦耳,只有在怒到极点的时候才会用这种冰冷的喉音说话。
露克蕾莎忍着背後的寒战。
「什麽处罚?」
「你自己知道。」
院子旁边有一间卧室,两步就到了,非常方便。
坊间传言,切萨雷‧波吉亚杀死妹夫之後,大喇喇地在妹夫的屍体旁边占有了自己的亲妹妹。
就像所有爱传八卦的人一样,人们用厌恶与兴奋交杂的语调,聊得不亦乐乎。
事实上他没做那种事。没必要。
该他的就是他的,不用急在一时。
等到丧礼结束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