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要出去。」昨天晚上,雪清跑来找我「再敢逃崔乐师的课你就试试。」
「喔。」试试就试试,其实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特别想逃,话说那崔乐师也学乖了,每每提早半个时辰来堵我,晚了就逃不出去了,看样儿明天得赶早溜出去为好。「然後呢?」出去就出去,干嘛告诉我?你又不是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出门怕给人拐了,才要跟你娘报备行踪。
「你院子里的小厮小吴我要带走。」他又说「就跟你说一声,明天让阿烈过来暂替他。」
「不行!」我激动得拍案而起。
小吴要走了我还找谁替我!虽说那阿烈应该也行,但就不知道他长得如何心里没个底儿,上次让小吴办女装替我上课已经把人家年纪一大把的崔乐师吓出心理阴影了,再一次顶多重温恶梦罢了,要是阿烈一个弄不好把人家吓歇菜了怎办?况且,崔乐师对小吴忌惮着,要是他真一大早就来堵我,我就抓着小吴跑,他一见,就得吓退十步远,也不敢迈着那老骨头来抓我。不行不行,小吴太重要,说什麽不能让雪清带走。
「为什麽阿?」雪清似乎被我的激动小吓到。
「这个…」总不能说要小吴帮我逃课吧?「我得了不能离开小吴的病!」
「唉,你真是…」他摇了摇头「算了,依你,就带阿烈去赴宴吧。」
「赴什麽宴?」我的眼睛大概发光了。
宴会欸宴会欸!感觉有热闹可瞧!
「雁国大使的生辰。」雪清盯我「你不许去。」
「拜托。」我睁大眼睛盯回去。
听说雁国菜好,雁国歌也好,雁国舞更好。
「好吧。」他耸肩「就不许露了你歌姬的身份,不许唱歌不许跳舞不许弹琴不许吹笛。」
我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老大你也太没原则了吧?我本来预估我得念一百次拜托才能达到目的的欸!我念一百次拜托的觉悟都做好了,你第一次就答应教我情何以堪?
「被欺负了别找我哭啊。」
啥?欺负?
才依照掬月坚持的、搀着掬月的手下轿,我便看到六个穿着艳丽的女子一字站开假装赏花「妹妹你瞧,这牡丹开得多好?」「是呀,姐姐,人说牡丹国色天香,果然不错。」「“唯有牡丹真国色”,也只有这样的花才能配得上妹妹你呢!」「讨厌,姐姐甭取笑徽娴。」
这对话是没什麽错处啦,但如果你们能站到对面牡丹花株前而非对着山茶花说的话会更好……
说到这花,管这园子的花匠当真是用心了,该在这时节开的、不该在这时节开的花都开了,花团锦簇的很是漂亮,这花匠不错,应该加他薪俸,反正他薪水不是我付的。
「这几位是……」我问。
「是雁国的七位公主中的六位。」掬月低声道「小公主没来。」
「雁国王宫离这多远?」
「这个……一千多里罢?掬月也不清楚……」
「约莫三千四百七十多里。」不愧是打仗得背地图的,雪清一开口就是个挺精确的数字「问这干嘛?」
「我在想能把脸丢超过三千四百七十多里的距离,这六位公主也挺不容易。」我丢铅球也没法丢这麽远。
「……」
「辉国辉夜王驾到--」唱名的仆人朗声道。
然後那群女人立刻假装惊讶的回头「哎呀,没想到辉夜王爷也来了呢!真巧!」
巧你个大头,这里可是辉国境内,你们六位公主会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跑来才是奇怪,光是入境审查就特麻烦!
「请问这位与王爷同行的姑娘是…」唱名的仆人问我。
大概是听到“与王爷同行”,她们齐刷刷的转头对我发出狠戾的视线。
我大概明白雪清说的欺负是怎麽回事了…
「我叫卿卿。」我说。
「哪来这麽不知礼数的小姑娘?跟下人说话也就罢了,头衔也不知道报上来呢!」其中一位公主大声说,然後其他跟着咯咯笑。
这位公主殿下,您这得构成噪音污染的,小心我找辉阳城居家品质管理司的官员来检举你!
不,我开玩笑的,辉阳城没这个司,仙界才有,我父亲百年难得一次兴致高昂想唱歌时就会用上。
「卿卿不知礼数,还烦请公主姐姐多多教导教导卿卿,且多多包涵。」我微笑向她行了个礼。
她可能是预期我会羞得啥也不敢讲,然後碰上这预期外的回应就愣住了,不知道该怎麽办,只得说声「起来吧。」免了我的礼。
这就告诉了我们备案的重要,她就是没有“要是这家伙没羞得啥也不敢讲”所使用的备案,才会不知如何攻击只得免了我的礼。缺少备案是挺严重的错误,这会造成个人的尴尬、气氛的尴尬或是其他後果,望各位引以为戒,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那麽这位姑娘到底是……」那唱名仆人又问。
「这个…」还真答不出来……要说歌姬吗,雪清不许我泄漏身份,要说公主啊某某官之女啊,又没这身份…总不能说仙家史官黑殃之女吧?
「这位是辉王宫里正一品卿乐师。」雪清说。
我勒个去!我啥时变正一品卿乐师了?这不越过那从一品崔乐师去了?你这不是默许我以後逃课吗?况且况且,辉国规矩,五品以上官阶不是得辉国王亲自封麽?再况且况且,听说这辉昼王对音乐特挑,正一品乐师已经从缺数年,你这麽随便就给我安上这头衔,这位子搞不好是他留给他看上的美貌歌姬、拿来钓马子用的,除此机会搞不好他就钓不到王妃了欸?这条钓马子路就这麽给你硬生生断了,不怕你哥跟你兄弟阋墙啊?你哥仅剩唯一一条香火要是真这麽给你断了怎办?你怎麽赔?以身相许麽?
我真遗憾我不是条蛇,不然我要惊讶到下巴脱臼了我还立刻就可以接回去,多方便啊?
不对,雪清你不是说不能漏了我歌姬身份,你这不一开口就露馅了麽?
「那我能唱歌跳舞弹琴吹笛了嘛?」反正都露馅了。
「……不许自己主动上去。」他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又在想啥「正一品乐师要是推推拒拒的死不肯唱歌也有些难看。」
对了,还有话说我又不姓卿为何要叫卿乐师啊?虽说我也没和雪清说过我全名欸…算了,暂且不管。
「辉国正一品卿乐师到--」那仆人又唱名。
「走吧。」雪清瞥我一眼。
然後那六位公主又发难了。
「妹妹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便先随我姊妹到水阁歇息罢。」一位公主来揽我的手。
「那便走吧。」勉强挤出笑,舟车劳顿也没你们跑了二千九百多里的闹腾呢。
我去!这脂粉味也特浓!便是楼里花魁遇游街也没画那麽浓的妆,这要说…便是上戏台的舞台妆了……
「掬月先服侍好王爷,一会再去找小姐。」掬月悄声道,跟着雪清走了。
也没在意,继续批评这些公主的妆,我说她们该不是得罪了她们家化妆侍女了吧?妆化成这样不是被整了是什麽?
水阁就建在水池上,四面环水很是清凉,作为女眷的休息空间。
看那六位公主的表情,铁定有鬼。
「徽嫣姐姐,你也来看看呀,这鲤鱼长得真漂亮!」
「卿妹妹,我们也一道去看看吧?」旁边似乎是大公主的家伙挽着我的手。
俯下身望池里看,这鲤鱼当真养得挺好,颜色鲜艳,背上的黑纹又似丹青山水中巍峨的山头,挺带诗意的,不错,这负责喂鱼的仆人也该加薪俸,反正他薪水一样不是我付的。
眼神一寒,我勾起微笑,果不其然一只手就往我背心一按,身体便重心不稳往前倒。
过分了,公主殿下。
我笑得灿烂,口中默念,厚重的衣物就这麽硬生生飘起来,把我带得一个回身,正要站好,突然感觉一阵劲风吹过,一凛,水袖一张抄起飞来的六片柳叶,重心不稳头一歪,发髻上的金簪子就落水里去了,头发整个披散开来,赶紧又念了句,方能站直。
「鱼果真漂亮。瞧卿卿粗心的,看鱼儿都能看掉了簪子,姐姐们可别笑话卿卿。」
她们似乎很惊讶,然後自以为反应很快的转了个脸色笑「也看够了,就走罢,赶紧找了侍女给妹妹梳头。」
「小姐,没受委屈罢?」掬月刚巧走了过来,看我披头散发的,担忧的轻声问我。
「没。」我摇头,把手里揽到的六片柳叶随手抛了,然後瞥了一眼一旁柳树茂密的枝桠间。
够了,珈君,别闹事儿。
碧绿间那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白随风散了。
原点点忘记更文了呢,苟咩(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