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珊被柳姨娘打肿脸颊的隔天,荣国公府上的三位爷就在上朝时发难了,字字句句皆都指责当朝宰相不懂治家之道,一个连最基本的家都管不好的人如何能治理国家,恳请皇帝把这样的罢官才是………等,结果这罢官一出来,反对与赞成派跳出来吵个不停,只差没脱鞋丢人丢官帽,好不热闹,看得平日上朝都快睡着的皇帝精神都来了。
众人吵得口水乱喷之际,唯独被指责的当朝宰相邵鸩没任何表态。
坐於龙椅上的皇帝,看看底下的热闹时,还不忘看向两位当事人。
一个,荣国公府平日不大上朝的镇国大将军姚肃平,板着一张脸不说,那正气凛然的模样也是当年自己会封他镇国大将军的原因,看看那比门神还吓人的脸可不就能镇国。
一个,从自己还只是皇子时就已相中的文臣,还是个杀人不沾手的狠角色,心思诡谲到能想常人所想不到之步的人,他看中他时,他还只是翰林院的修书小吏,那时身後幕僚皆对他嗤之以鼻,最後,他不但成功帮了自己夺位成功还顺道解决那个幕僚,他记仇,这点自己很喜欢,这样的真小人伪君子才是当宰相的人。
只是,如今不应该有交集的两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内宅闺女有了交集……等等,他记得邵鸩的邻居就是荣国公最小的么女,这里头……难道有什麽他不知道的?
就在真有人打算把官帽摘下来打人时,皇帝开口:「好了,诸位的建议,朕都听懂了,这事先放一旁去,可还有旁的事要奏?」
一时间,大殿上安静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了起来,不明白平日不大给一句准话的皇帝何以会如此说,难道真打算罢免宰相不成?霎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愁,看得皇帝一挑眉乾脆也不继续坐着直接转身走人。
众大臣的手脚太慢没能留住皇帝,只好垂头丧气纷纷往外走,倒是站於最头前的邵鸩是最後一个走的,以至於,当他一脚踏出大殿被人喊住时,身边只剩他一人与那喊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姚肃平。
邵鸩这人,平日与人相交皆是温和面容,哪怕遇见他的死敌,那温润如玉的气息也不曾撤下,所以,对於这个平日不上朝一上朝就参自己一本的姚肃平,他自然也不会破了这张平静面容,倒是姚肃平看邵鸩这态度倒是挺惊讶的。
虽说自己平日为了避免被人抓到机会逼迫缴出兵符而极少上朝,但昨天听见小妹的哭诉提到这个柳姨娘,自己就忍不住这火气,没为别的,当初那姓柳的贪了彼时还在边疆等着的粮草,要不是最後有人抓出姓柳的干的好事,他与皇帝之间还要闹多少误会,结果,姓柳的一家抄家判奴,柳姨娘这女子居然能说动邵鸩的妻子赎下她不说,最後还成了姓邵的姨娘,就凭这点,他看姓邵的一家子都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邵大人,不知你如何处置你那位〝姨娘〞?」柳氏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就只有赵氏看不清这女人垂涎自己的丈夫,偏偏这个被垂涎的男人明明知晓还同意纳下此女为姨娘,想想就觉恶心的不行
邵鸩听了这话淡笑一记,「姚将军,与你虽说平日没来往,但也知晓你从不管到旁人家的闲事,不知你与我那位姨娘之前可有过节?」
「过节!」姚肃平几乎是咬牙切齿恨恨道:「没听过父债子偿吗?她爹是什麽货色她也相差不了多少,这样一个让人恶心的货色亏得你下了嘴,就不怕中毒死了吗?」
邵鸩听了不但没生气还能顺势轻笑一声,「姚将军放心,那女人做的事我会给珊丫头一个交待。」
姚肃平还因为邵鸩那句「珊丫头」而愣神,邵鸩却早已迈步下了阶梯进了轿子里启程,所以,等姚肃平回过神来时,抬着邵鸩的轿子早已出了宫门了。
同时间,一早被挖起来请完安的周小珊这会儿还有些累,边吃葡萄边闭着眼躺在银杏树下,那壮观的金黄色银杏叶将这座孤芳院衬托起来,之前忙於那堆破事没时间好好看看自己的院子,现在让她发现这座壮观的银杏树怎能不让她欢喜?尤其是,秋季的银杏叶成金黄色时,这真是愈看愈美愈吸引人呀。
周小珊躺在美人榻上任由嫣红替自己剥皮放入嘴里,一颗不小的葡萄还没完全咬开就听外头仆妇大叫:「大姑娘,大姑娘,隔壁宰相府的柳姨娘自缢了!」
「咳咳咳……」周小珊立即被口中的葡萄噎到,猛地咳了起来,要不是奼紫动作迅速一掌拍向背部,周小珊的墓碑上可能会刻着「死於葡萄」这种丢人的死因。
仆妇自觉办坏事,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周小珊缓过气後使了个眼色给嫣红,就见嫣红起身扶起那个仆妇还不忘递了个打赏的荷包过去,就见那仆妇又笑得像朵花般千谢万谢地走了,等嫣红回来时,周小珊眯眼看了对方背影一眼问:「那是你们派的人?」之前她想着离开这座府邸,所以让这两姊妹找几个下人帮忙盯着外头,这样外头要有什麽风吹草动她也能即时应对,不过,两姊妹如此精明的人怎麽会找了个……
嫣红一脸无奈道:「姑娘误会了,那一位是大门门房王二的娘,专门就是来报内宅讯息的。」
周小珊摸摸已经不那麽肿的脸颊喃喃道:「宰相大人不愧是个狠的,跟了自己这麽多年的女人说杀就杀……」
嫣红重新坐於小凳开始剥皮道:「那只是个姨娘,对於那些大人来说,与奴婢没什麽分别的,更何况……」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心中还在想该怎麽向姑娘提起今早朝前的事时,一旁的奼紫倒先接下去。
「今早您的小舅舅参了宰相不会治家还提到要罢官的事,就凭宰相当年爬起来那麽辛苦的份上,怎麽也不会让个不是自己深爱的女子来毁了自己的前程。」
周小珊不动声色继续张嘴吃嫣红喂来的葡萄,心中其实还挺震惊的。
大人渣是个无实权的侯爷,家中也没人在当官,这种只限於官家才会即时知晓的消息,为何奼紫嫣红两人居然能把这当做平常的事情告诉她?真要追源而去,绝对逃不掉她娘的默许以及荣国公在内,问题是,这两位大人让她一个丫头听这些有什麽用以及要她做什麽?
什麽样的女子需要明白这类事情?
周小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宫中的嫔妃。自己之前提出嫁的人里的确第一位是皇帝,但等她明白自己的娘家是这麽个棘手身份後,进宫为妃这件事绝对是想都不要想,那麽,就是嫁入同样为官的家庭里。
嘴里又被塞入第二颗葡萄时,一心二用甚至目光活灵转动的周小珊发现门口那探头探脑的小丫头,奼紫一个习武之人自然老早就发现了,现在瞧见自家姑娘也看见了,一旁的嫣红又不准备去喊人进来,奼紫只好迈开步伐问问小丫头怎麽回事。
直到奼紫回来,还没回报得来的消息,就听周小珊忽然问了一句:「我这院子里不应该只有你们两个才对吧!」
嫣红剥皮的手顿了顿继而继续剥下去,反倒是奼紫接收到自家姑娘的眼神,想了半晌才缓缓启口:「姑娘身边的人这麽少是夫人的要求。」
周小珊听了这话,直觉就是奼紫在说谎,要不然也不需要想这麽久却轻飘飘地应答,这里头肯定有什麽原因,导致原主身边只有她们两人的原因。
奼紫见自家姑娘有些失神不禁出声:「姑娘,刚刚我的人说,邵大公子去见大公子了。」
奼紫不说,周小珊自己都快忘记这麽一个小人渣。
「庄子里可有人日日回报情况?」周小珊拒绝喂来的葡萄问。
「有的,一般都是报给夫人知晓。」嫣红收起手整理桌面时回话。
「那侯……父亲那里呢?」实在喊不出那样的一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她还没找出原主究竟是看见定远侯的什麽丑事才会吓成这样,目前还需要装做父女的情况下,自己还是别让人抓到任何威胁自己的把柄才好。
「老爷今早就上街去了,听说是去看伤月楼新进的一名西域妓子。」
周小珊冷笑,继而猛然想到一件事,昨天遇到那个偷香的西域男子……
「咱们京中可常有西域人出没?」
「陛下的生日快到了,每回陛下生日,皆会让平时不大能进来的各国子民来参观。」
「参观?」又不是国庆日还有阅兵放烟火……呃,不对,对於古代人来说,皇帝生日其实与国庆日没啥两样――
「白天自然是有庆典於宫中,不过到了晚上,热闹的街上会如夜市一样,等时间一到还会放各式各样的烟火来庆祝。」嫣红端着碟子进小厨房便只剩奼紫一人回答。
呵,还真是把生日当节日了,是了,之前看小说时就有提到,说皇帝的生日被称为万寿节来庆祝。
周小珊点头後又问:「奼紫,你对西域人可有了解?」
奼紫愣了一下,忽地,抬头对上端着茶具回来的嫣红那有些苍白的神色时才问:「回姑娘的话,奴婢对西域人不大了解……姑娘怎麽忽然提到他们?」心中紧张的奼紫说话说得很慢,也因为这样的慢让原本只是随意问问不准备得到答案的周小珊挑眉。
「喔,随便问问呀,那天我们上街进戏风楼时,那一楼角落不就坐了一桌的西域人吗?」
明明头一句还听似不如何,偏偏後头接的话差点让正要倒热水的嫣红手抖,那略微慌乱的表现,看得不经意瞥她一眼的周小珊心中有底,这两个丫头肯定知道西域的什麽事情,只不过,原主不知受了什麽刺激给忘记了,嗯,本以为这麽个周小珊肯定很平常很一般,现在看来,似乎有好好戏玩的价值呢!
「姑娘目光真利,奴婢并没注意到。」奼紫轻轻回话,心中不无懊恼自己怎麽就没注意到有这麽一夥人呢?
周小珊微微思索该怎麽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时,就见泡好茶的嫣红端着茶盅转过身来,目光一瞥,就见嫣红的额际已经流下一滴汗水……
「嫣红,我看你穿得也没很厚实,怎麽突然就热到流汗了呢?」比起奼紫,嫣红的反应倒是激动了些,大秋天也没穿上厚衣怎麽就流汗了,这要不是心里有鬼才奇怪咧。
嫣红心里一惊,伸手就用手背抹去汗水轻笑,「大概是水壼太热的缘故。」
周小珊掀开茶盅微笑不语,目光低垂而下时,嫣红才求救似的看向板着脸的姊姊。
奼紫其实不想帮妹妹这麽做,毕竟现在的姑娘与以前的那孩子有太大的不同,稍稍有些不对就会被发现,但一想到那久远的记忆下的大姑娘……
「嫣红,小厨房灶上不是还热着一盅膳食吗?」
「对了,我都忘了呢,我这就去――姑娘!」忽地被捉住小手的嫣红猛地一尖叫,回过头的脸色都明显的慌乱不已,看得奼紫都有想抚额的冲动。
周小珊笑咪咪地捉住嫣红颤抖的小手问:「这是怎麽了?怎麽好像你家姑娘我,顿时成了毒蛇猛兽了?」会是什麽让一向也算镇定的嫣红反常了咧?
嫣红先是尽量平复呼吸,颤抖的小手也渐渐不抖後才笑道:「姑娘就会取笑奴婢。」
嗯,不得不说,嫣红这个应对很好,如果是对上男人的话是挺不错,但奈何她是女的呀……
周小珊摇头无奈道:「我就不追问究竟是什麽事让你如此失态了,不过,你也要向我保证,再遇到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西域事情时,你可得和奼紫一般毫无表情的应对才行,懂吗?」
虽然那言语温柔,但语句里看透还是令嫣红心中忍不住抖三抖。
嫣红立即跪於地上磕头,「奴婢感谢姑娘教导。」
「快起来,这又不是什麽大事,只要你记住,我们三个就是一条绳子的炸蜢。」
嫣红被周小珊扶起来立刻点头,确定她站好了才放手让她离开,自己依然躺回美人榻上闭上眼,心中不禁想起,邵临风真的去见了小人渣又能得到什麽?
难道真的爱上一个人就要如此卑微?就如同常有那些不顾一切的女子往男子身上扑,还口口声声说什麽,哪怕对方不知自己心意,只要能天天见到他就心满意足了,可问题是,相爱之人能天天见面皆是奢侈了,再给时间给「小三」?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