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西门町徒步区，来来往往的人群在眼前闪过，我踮着脚尖，不忘用手压着稍短的裙摆，在人潮中寻觅那心心念念的人影。
上礼拜，我把热腾腾的成绩单递到臭脸先生眼前，他看着我的分数，什麽评语都没下，便直奔问题核心：「下星期六下午一点，约在哪？」
「就——」
「我不喜欢郊外，不要劳动、讨厌小孩子、拒绝拍照打卡，能坐着不动最好。」
「……看电影您意下如何？」
「嗯。」
不愧是臭脸先生，把所谓情侣私房景点封杀得死死的，再会了大草原，再会了游乐园。
就在我正为美好的约会行程哀悼，臭脸先生掏出手机，像是完全忽略我的存在般，毫不避讳的讲起了电话：「喂，你那儿有电影票吧，给我两张。」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挺聒噪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都传到我这来了，虽然听不清楚她说了些什麽，但总归是抱怨的话。
「一句话，还要不要我帮你蒐集男性样本？」臭脸先生直接打断对方的叫骂，电话那头沉默的几秒，接着，我看见臭脸先生的嘴角上扬，弯起胜利微笑。
这……和以往那总阴冷的笑容不同，带着些熟稔、甚至是温柔，我是第一次见到，却瞬间着了迷，直到他歛起笑意才回过神，心里还有些失望。
原来臭脸先生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却不曾对我流露……果然在他心里，我还不值得让他微笑吗？
彷佛要印证我的猜想，臭脸先生在笑意全失後，嫌恶的皱眉：「你在乱想什麽？不过是家教学生要求户外教学罢了。」
听啊，连约会都称不上，他根本没把我当女人看啊！
後来臭脸先生又寒暄了几句才挂电话，而我早就已经准备好，用怨妇般的表情和眼神对准了他。
「干什麽？」他把手机收回口袋，以毫不在乎的口吻问。
「是约会、是约会！」我严肃的纠正，臭脸先生则一脸嫌麻烦的别过眼。
「都一样。」
「不一样！不管是包装还是内容物，都完完全全不一样！」
「很遗憾，对我来说没什麽不同。」他就像南极大陆的千年冰山一般，完全无法被我的热情感染，顺手拿起了堆置在桌上的段考题目卷浏览，「电影算是我请了，其他各付各的，现在来检讨吧。」
那天，臭脸先生离开後，我立刻冲进卧室翻漫画，把所有关於小绿间的片段都复习过一遍，碎得七零八落的心才重新拼凑起来。
看人家小绿间一开始也是冷冰冰的不相信队友，後来靠着一次次比赛了解了合作的真谛，才将自己的潜能完全激发出来，相信臭脸先生的热情也会被我激起来的！
阖上漫画的刹那，我又重拾了信心，把我精神粮食恭恭敬敬的放回书柜後，立刻转向旁边的衣柜挑选衣服，可爱的床铺瞬间成了展示台。
臭脸先生这个大坏蛋，总把我当小孩子，给几颗糖就打发了，这回我一定要让他见识，我也会有充满女人味的一面！
下定决心後，当然是要开始蒐集有利资源了，於是我开始苦思冥想，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一段合情合理的说词，接着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屁颠屁颠的跑到客厅找寻母上大人的身影。
晚间九点，她正慵懒的倚在沙发上，双脚肆意交叠，一手端着红酒杯，一手翻阅着杂志，看起来悠闲自适，心情应该挺好的，正合我意。
「妈——」
「干嘛，有求於我啊？」她头也不抬的道，敏锐的直觉让我不禁顿足，冷汗狂冒。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停顿太久更是会让人起疑，於是乎，我深吸一口气，重整心情再出发。
「不愧是蝉联十三年业绩女王的超级业务员，真是太聪明美丽高大上了！」既然妈已经知道我有求於她了，多说点好话是不会错的，於是我堆起满满讨好的笑容，尽情拍马屁。
「加上今年就蝉联十四年了。」她总算把搁在大腿上的杂志阖了起来，正眼看向我，露出了微笑：「看在你这次段考成绩进步的份上，就答应你一个卑微的请求吧。」
喔耶！第一步成功了！
「妈，能不能借我化妆品啊？」我喜出望外的提出要求，脑袋难得运转快速，下一句台词已经落到嘴边了。
「化妆品？啊，该不会是为了星期六吧？」
真不愧是母上大人如此聪明……欸？
「吓！你怎麽知道？」我吓得连连倒退了三步，方才拟好的台词已经全数作废了。
「我怎麽不知道啊，汪同学虽然冷冷的，做事可是一板一眼、面面俱到，他已经跟我报备过要带你去看电影，当成这次段考进步的奖励，我也答应了。」
原来是臭脸先生不打自招……这是不是也代表在臭脸先生的心中，这真的不算是场约会，而是轻松、健康，不带有任何粉红色彩的寓教於乐之旅啊？我都要哭了。
此时，我听到一声重重的叹息，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发出来的，可那明显不是我的声音，而是属於我家母亲大人的。
「我说女儿啊，听母亲一言，以你的年龄和气质，脂粉不沾是最好的。」她意味深长的道，同时放下了酒杯，抖了抖两指，聪明的我立刻会意过来，再度化身为小荷子，左跑右跳的张罗香菸、打火机、菸灰缸等三样圣物，恭恭敬敬的献给女王大人，而她更是毫不避讳的在我面前抽了起来。
看着那袅袅上升的白烟，不经让我哀叹，连臭脸先生都知道回避，怎麽身为父母的他们却完全不把我的健康放在眼里呢？可惜这些抱怨的话，为了保全我脆弱的小生命，永远只能藏在心里。
烟瘾被满足後，妈端出她丰富的社会经历，娓娓道来：「这推销人啊其实就跟推销商品一样，包装不对，第一印象就差了，明明不是那块料，硬撑只会是东施效颦，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大的本钱是什麽？青春、活力！好好彰显自己的长处总比画虎不成反类犬厉害多了。」
她说实在太有道理了，我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只能乾脆的跪下。
「母上大人，请受女儿一拜。」
於是乎，我接受了母上大人的建议，舍弃成熟风打扮，换上可爱的小碎花洋装及小外套，唯一的小心机便是裙摆与黑袜间的绝对领域！幸亏国中练过短跑，大腿没什麽赘肉，刚好可以拿出来当作一个为自己加分的条件。
「元幼荷。」
回忆的跑马灯到此结束，站在我面前的臭脸先生还是以往那身乾净整齐的装扮，但大家都知道，臭脸先生穿什麽都帅，就算什麽都不穿想必也——咳咳咳！
「臭脸先生今天也超——帅的。」我毫不吝啬的赞美，平常家教时情绪多半是压抑的，好不容易能和臭脸先生二人行，当然得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
「那不重要。」他努努嘴，不以为意，「快走，这里人太多了。」
语毕，他就像是古代领着圣旨的名将，举着长枪、拉紧缰绳，毫无畏惧的闯进人海中，吓得我赶紧脚底抹油，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