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琴深不知處 — 祭秋之五

正文 琴深不知處 — 祭秋之五

浮月殿内相比外边热闹的庆典,异常的安静。

宫内侍女早早被东方祺赶出,就留下赤练离音一人。

厢房内,赤练离音坐在桌前缝着刺绣,一盏烛光随着打开的窗户外窜入的寒风摇曳,微弱地散发着光照映室内。

东方祺就坐在窗边,握着一瓶清酒,静静的看着远方的绵延红灯。

「下个月,兄长生辰,怕是要回赤练一趟。」一针针细心缝着,赤练离音像是不经意的随口说着,淡淡的嗓音中没有特别的情绪:「你去吗?」

「……赤练皇帝生辰,必然前去。」对着瓶口灌了一口,东方祺应了声,眼神却没看过去。

「你若想去祭典,大可出宫。」放下缝一半的刺绣,赤练离音看着眼前的夫婿,微微一叹,「我说过,我不会在意,你何苦折磨自己?喝酒伤身的。」

「呵……你不在意,总有人会在意的。」东方祺自嘲了声,微微一顿,「……委屈你了。」

「夫妻间,说这做什麽呢?」淡淡一笑,赤练离音重新拿起刺绣:「你去外边晃晃吧,老闷着也不好,对了,切莫带酒出去,怕你又喝醉。」

东方祺转过身,默默的看了赤练离音一眼,将酒放在桌上,「我马上就回来。」

「嗯。」

踏出浮月殿外,周遭倒是热闹了不少。

有些宫女被主人允许庆祝,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见到东方祺忙打了个招呼,他微微点头,几人又继续嬉戏笑闹。

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回过神时,就已经站在侍卫的院子外了。

东方祺微微一愣,然後嘲讽一笑。

那日都如此失态了,他还妄想挽回些什麽?

他对不起离音,但是离音却从未过问那日的事,总归来说,他欠了离音一次。

说他们是夫妻,婚礼後一个月了,却从未行过夫妻之实,晚上也是分房睡。

他总觉得离音是知道真相的,但却从不戳破,只是在等待,等着他放下,然後接受她……

如果真能那样放下,也是再好不过了。

「……没有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东方祺蓦然一愣,连忙藏去了身子,细细听着往这边走来的声音。

「好可惜啊……早知道先去放个天灯再去弹琴的!」苍翊语气低落的说着,秦岚只是一边安抚,一边说着下次吧。

东方祺收敛气息,微微探头,只见苍翊一身女装未退下,看样子却是有些狼狈,抿了抿嘴。

苍翊就是月琴,这事他听到暗卫报告时就知道了。之後更加肯定的原因是秦岚的态度。

旁人看得总是比当事者清楚的多,当初秦岚自赤练回来後,就明显的不对劲了。

五年前他为了准备秦岚的生辰贺礼,特意把人调开,结果回来後看着秦岚的一举一动,东方祺就知道他的心意已是无望了。

听曲时,秦岚不像以往的专注,总是像在音律中寻找什麽般,有时也会无意识的发起呆来。

有一次看着他弹母亲留下的那架琴,秦岚甚至脱口而出:「真像啊。」

那句叹谓说得很小声,却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

秦岚有了心上人——这种令他想狠狠否定掉的事实,却是已成真。

但他还是怀着一丝丝的期盼,盼望秦岚会看到他的心意,毕竟比起远在赤练的心上人,他才是离他最近的人。

但是他也知道,两人是同性……这是违反正常天道的。

去赤练的途中他一直是不安的,就怕秦岚会再遇到「那个人」。

然而,就像是被注定好般,两人还是遇上了,甚至,一起回到了东方来。

而且最令他不能忍的是对方竟不是女子,而是同为男子。

这是不是代表,秦岚之所以没看到他的心意不是因为性别,而是——他根本不喜欢他这个人呢?

他心灰意冷,打算就这麽放弃了,但在结婚那日却还是压抑不住那份嫉妒,顺着酒精的作用下,硬是吻了对方。

他们本来还能回到原本的样子的,主从,甚至兄弟一般的感情。

但都被他给亲自的打碎了。

东方祺紧紧握住双拳,最後叹气,转身就走。

而经过一场混乱归来的苍翊跟秦岚两人就站在院子里,正无言对望。

「光是找到对方,就花了好些时间,累死了……」苍翊重重一叹。光顾着躲焚日教主,然後问情报,得知父亲与兰家交易,让苍家暂时躲到对方家族之下後,他才想起把秦岚给丢在原地了。

结果玦跟着他跑,把梵天的位置也忘记了,顿时双双失去联系。

最後还是梵天拎着秦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然後把擅自跟跟踪对象乱跑还没通报的玦给拎回宫了。

之後两人去放天灯的地方一看,人都已经散了,只好默默回宫。

「没办法,毕竟范围那麽大,都是靠着梵总队才找到对方的,不然可能要更久。」秦岚苦笑,他倒是没有追问苍翊为什麽突然跑走,反正大约是不能轻易说出的事吧?若是苍翊不愿说,他是不会强迫的。「倒是你的衣服……要不要先换下?」

刚刚门卫看他们的眼神有点诡异,但是亮出牌令後还是放行了就是。

苍翊微微一顿,有些迟疑的开口:「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嗯?」

「……你早知道我是『月琴』?」视线对上,苍翊看到秦岚眼里没有一丝震惊,几乎就是确定答案了,就是不知道什麽时候知道的。

「这……其实在月华阁跟苍侍卫说完话後,就知道了。」秦岚倒是有点惊讶苍翊会突然摊牌,但是想想他刚才都直接扮成女装上台弹琴了……其实好像也跟已经摊牌了一样啊。

听完话的苍翊面上一抽。所以他後面的掩饰都是白做的吗!亏他还抱着隐瞒身分的愧疚感!想说今天来摊牌吧……结果他根本不用说人就已经知道了吗?

早知道就不说了!

「啊,对了……」秦岚连忙把腰间的紫色流苏拿下,递给苍翊:「这个还你……之前捡到的,你落在地下。」

看着那条流苏,苍翊眼神复杂。

虽然他不抱希望,但是这反应……秦岚果然不记得那天的事了吧?

更早之前的,在秘林的初次见面。

他微微一笑,把流苏推回去;「不,这是你的……本来就是你的。」

没想到会被退回,秦岚一愣,这是……送给他的意思?「这……」

「若是没事,我先回房换衣服了,啊,倒是别太在意月琴的身分,还是当我是苍翊吧。」苍翊直接打断,转身就离开,回到房内直接把门给甩上。

然後抱着身体蹲了下来。

……只有自己记得,果然很傻吧?

想起先前的触碰,苍翊举起手,静静地凝视。

他还是不太明白这种在意……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对方吗?

「……啊,忘了说琴的事了。」苍翊喃喃了句,然後就放任思绪放空。

不管是父亲的事、还是秦岚的事……

他现在,什麽都不想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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