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异性恋，很难想像这种事吧？」
「怎麽忽然从义愤填膺的状态变成关心我的感情啊？」学姊笑了，「普通异性恋吗？」
「我、我有说错什麽吗？」
「讲『普通』感觉好像是用同性恋爱的角度去歧视另外一群多数人！爱情就是爱情，有分什麽才是普通，什麽是特别吗？」像是嫌热，学姊解开一颗衬衫扣子，率性的拨了拨头发，「告诉你你别吓到哦！我的爱情观是抱持着只要是对的人，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只要是对的人……「可是呀！」她皱眉，忽然靠近我，「我发觉，对象意外的难找耶。」
一股淡淡的香味刷过鼻尖，我睁眼，清楚看见她藏在领口下的锁骨。「啊哈哈！学姊这麽聪明，知识水平都高出我们这年级一大截……我也觉得，好像没有人配得上你耶？」
「我同学也跟我这样说！虽然我是没这麽自大啦……」她咬着吸管，不知瞄到什麽，声调渐弱。
「可是这是真的啊！学姊你真的很酷，其实我的成绩在二年级里也排在前二十到前五之间，可是跟你聊天的时候我完全……」
「你的手好大哦！我现在才发现。」
『像蜘蛛……像蜘蛛！』
我猛然缩回手，就像被火烧到一样。
「蕙珠？」她皱眉，对我伸出手，「怎麽了？」
「没、没、没有啊！」我不敢看她，勉强笑了笑，「我的手是比较大一点……」
「我是不是说话伤到你了？你的表情……跟听见我说同性恋议题可以用针筒解决一样。」
我眼眶一热，右手甩到前面来，她握住，而我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这双手被人嘲笑的往事告诉她。
「……我天生就这样，手背毛比较长，结果就被说像蜘蛛！还有……学姊你不是说有些人青春期会对性向感到疑惑吗？」我用力咬住吸管，喝掉剩余的奶茶，连铝箔包都吸到凹掉。「我觉得，我好像……我不知道！」
「所以你也还在疑惑当中吗？」学姊轻叹了一声，「对不起，我为我自己的失言道歉。」
「学姊不要这麽认真的道歉啦……」虽然，我还是有点难过，「我不讲，你也不知道。」
「可是因为我的话，所以蕙珠觉得受伤了，不是吗？」
「不如说是我自己玻璃……」心。
「哎呀！真的是乖宝宝，大方接受道歉就好了啦，为什麽还要一直顾虑我怎麽想？冒犯到你的人是我不是吗？」学姊推了一下眼镜，掏出面纸来，主动摘下我的眼镜。「别动！帮你擦眼泪！」
「学姊……」
「明明长这麽可爱，课业成绩也很好，怎麽老是一副没自信的样子啊？」她眨眼，漂亮的脸庞在视线中有点模糊，可是藏在她头发底下的耳环变得格外清楚。
她替我戴上眼镜，「你听说过『自信是最好的化妆品』这句话吗？」
我点点头。
「我虽然没办法给你自信，可是有个小法宝可以让你瞬间变漂亮！你要不要试试看？」
「什麽小法宝？」
学姊把手伸进书包，「你闭上眼睛！」
她一脸神秘，而我心跳加快，「你到底要干嘛啦？」
「不会害你！闭上眼睛，快！」
这古灵精怪的学姊……我用力闭上眼睛，「嘴巴不要嘟嘟的啦！自然点！」咦？我有嘟嘴巴吗……「真是的，没听过女生常嘟嘴巴容易长皱纹吗？」
她搭住我的肩膀，「你嘴巴会感觉到有东西，不要睁开眼睛，等我弄好。」下一秒，一样香香柔柔的东西刷过我的嘴唇，这……不是护唇膏！
「来，抿一抿，好了！睁开眼睛！」我睁开，学姊手上拿了一个小化妆镜，我的嘴唇……成了亮丽的玫瑰红！「是不是很好看啊？」
我遮唇，「学姊你怎麽……」
她收回镜子，当着我的面替自己涂上相同的颜色。「这个颜色我很喜欢，带在身上想擦就擦，不要太快抹掉哦！我会伤心。」
这、这算间接接吻吗？我跟学姊，透过一支口红。
意识到这点，我脸忽然热了起来！还好……还好现在天色渐渐晚了，她看不清楚！
「走！我陪你去等车。」她对我伸出手，我毫不犹豫地把手交给她，我偷偷握紧她，十指交扣。
为了怕被老师瞄到，我们刻意换了一站等；候车亭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的车来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
「学姊，明天见！」
「明天再见！」她目送我上车，而我隔着车窗凝望她，直到她消失在车阵之间……莫名感到很失落。
我找到靠窗的位置，我不习惯带镜子，所以望向车窗，只为了看清楚嘴上的颜色。
我忘不了学姊在我面前为自己涂上口红的妩媚模样。
那是仍对性向迷惘感到迷惘的我，第一次感觉到心中的天秤明显倒向女生那一边。
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学姊。
＊＊＊
#我想到你的身边……你，会等我吗？
＊
我跟学姊的私人调查以归还交换日记本作收。
晶雅学姊还是没在我们面前开口说话，她抱着日记本一直哭，学姊搭她的肩讲了不少话，我没听清楚，我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她滴在日记本上的眼泪。
那些眼泪究竟代表什麽，我永远也不知道答案。
校方还是针对上下学途中结伴同行的重要加强宣导，可是撇开当事人，只有我跟学姊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
在事件之後，我跟她偶尔在学校也会约见面，平常有机会在走廊上相遇，她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偶尔会看见她出现在教官室，堂堂一个榜首被罚站……可是她完全无视旁人的目光，直挺挺的站着，就像完美的雕像。
她也不全然是因为在服装仪容上违反校规才去报到，至少有两次，她是替其他人抱不平才出现的；她跟教官大声争论的模样真的……帅毙了。
而我，却只能远远看着她，或是抓紧好不容易跟她碰面的机会讲几句话……
连蕙珠！你这乖乖牌，真的很胆小！
就像现在这样，我们好不容易在走廊相遇，却只能聊聊段考成绩这种「安全性高」的话题——「学姊你以後想做什麽？」
「想当学者吧！继续研究大脑啊。」她回答起来是如此理所当然。
「你之前说过人对蜘蛛或是蛇感觉到恐惧，是因为大脑里的内建蓝图所致？」原始生活中，这两种动物都对人类造成很大的威胁，需要敬而远之。
「嗯！不错耶！你有专心听我讲话。」
我没跟她说的是为了跟上她，偷偷去借了不少课外书！「那你会不会乾脆找个方法，把脑子里怕狗的印象给消除掉？」
「我为什麽要？」
「因为这是你唯一的弱点嘛！」
她失笑，「那我不如真的去养一只狗比较快！」
深吸一口气，「我有个更快的解决方法！」
「什麽？」
「跟不怕狗的人在一起交往啊！」我眼睛转了一圈，紧抱住手上的参考书，「这样你就有人保护，也不用害怕狗这种动物了。」
「这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你就当作是顺便嘛……一个买鸡排，送珍奶的概念。」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耶……你不觉得很麻烦吗？」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不会觉得麻烦了！」
她被我吓到，应该说，全走廊听到我这句话的人全都转头看我！
「蕙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不然怎麽讲得这麽肯定？」
「我……」该说吗？
我该说我有喜欢的人，而且她其实就在我眼前吗？
不管我怎麽试探，学姊坚持自己就是没特别喜欢哪个性别，然後现在又说她对恋爱没兴趣。
她很坚定的在往自己的目标走。爱情……只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怎麽不讲了？就算是女生我也不会大惊小怪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