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年关之前,陆家总算新居落成,裴家的热情不在话下,也因为裴莫两母的高人气连带着整个社区都对陆家极为友善热情,一向不怎麽亲人的陆母竟也能感到融洽。
更不用提Errol与裴正希不打不相识,外加了一个莫丞翰,三个大男人加上裴父围在麻将桌前你来我往好几场,以牌会友很快地熟络了。
Errol牌品好,裴父很是欣赏,而且他不只麻将居然连棋艺也相当精湛,裴父不禁笑着表示好像多了一个儿子,Errol没多说什麽,只是耳根子有些红。
除夕夜那天三家人挤在陆家里围炉团聚,裴小妞一向嘴甜,把陆母逗得笑呵呵,为人母的慈爱展露无遗,陆蔚萱既是惊喜又是讶异,虽然此生她无法拥有自己的子嗣让陆母抱抱孙子,但是她能与裴又欣孝敬她後生。
过年的热闹简直踏破了陆家门槛,陆蔚萱看着陆母竟放下戒备与这些左邻右舍相谈甚欢,一扫愁容的她,似乎美丽了几分。
过年当天,陆母私底下找了裴又欣,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厚度不薄的红包,裴又欣当然是婉拒,当在陆母的坚持下,她收下了。
只是这触感摸起来似乎有些厚,不像是一般的压岁钱。当裴又欣回房打开红包时,一封信放在里面。
打开一看,她不禁愣住了。
这是陆蔚萱的亲笔信,写得满满的都是溢於言表的思念之情,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陆蔚萱前阵子说不小心弄丢的信吧。
裴又欣有些鼻酸,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收到回信。
她心想能认识陆家,真是太好了。
然而在信的背面贴了一张便条纸,裴又欣拿起一看,顿时感到怀念熟悉,唯一的不同是,下方多了一行隽逸字迹。
『又欣,蔚萱就交给你照顾了。』
裴又欣深呼吸,将便条纸紧紧地握在手中,她点头,心里郑重地应声『好』。
初二後的第一顿聚餐当然是留给了梁聿琳她们,不然这一年可就不好过了。
梁聿琳选了间靠近T大的餐厅,据说是为了配合老教授,裴又欣她们自然从善如流。
做为後辈的二人早早到了餐厅先行入座,很快地梁聿琳相携叶梓妍而来,身後跟着老教授一同踏入店内,梁聿琳见到她的第一句便是吃胖了,众人笑得东倒西歪,唯有身为事主的裴又欣浑身炸毛。
「幸福肥也是挺好的啊。」梁聿琳揶揄她,裴又欣举白旗投降,「拜托,别再说了……」满脸的委屈陆蔚萱只能摸摸她先安抚几分了。
老教授见到陆蔚萱很开心,念着要她别再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裴又欣听得心有戚戚焉,忙不迭地点头。
「我不会了。」陆蔚萱顿了顿,又道:「我的家在这,我不会再走了。」随即看向裴又欣,温柔微笑。
见这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老教授频频点头,看来那颗悬宕不定的心总算能落定了。
「那你呢?」老教授的目标转向梁聿琳,眉梢轻抬:「你何时要定下来?」边意有所指地撇身旁叶梓妍一眼,梁聿琳轻咳了声,转移话题去了。
「确定要复学了吧?」
「对,我要回去把研究所念完,不过我的工作……」裴又欣稍有迟疑地看向梁聿琳,只见她意味深长地一笑,看了叶梓妍一眼,她便从包包里拿出一份牛皮纸袋。
裴又欣与陆蔚萱互看一眼,她便小心翼翼地打开纸袋,抽出。
「『聘任店长同意书』……这、这是……梁姐?」裴又欣抬头,满脸不敢置信。「这是什麽意思?」
梁聿琳挑起笑,「字面上的意思啊,有哪个中文字看不懂吗?」
「都看得懂!可是组合在一起我就不懂了……」低头又看了看,梁聿琳趁她吓昏前,娓娓而道:「其实从这间乐器行正式营运前,我就有打算前一年自己先亲自管理,之後找个可以信任的人接手店长,我负责投资就好,所以你也不用太意外。」
当然意外啊!怎麽不意外!裴又欣又问:「这是什麽时候决定的?巧仪知道吗?我怎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带你去出差的时候就有这想法了,一开始我觉得你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摧残,後来觉得你简直是稀有品,这社会没有多少纯真善良的小孩,直到最近才觉得,你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感动与惊讶之情溢於言表,彷佛感染了裴又欣的喜悦,陆蔚萱感激地看向梁聿琳,後者摇头笑叹,彷佛回答她这没什麽,这是裴又欣应得的。
「所以,你愿意吗?」
「我愿意!」她坚定而答。
而对梁聿琳与叶梓妍来说,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的直述句。对於看尽世间冷暖的二人来说,她们反而要感谢裴又欣的出现,让她们慢慢地重新相信这世界还是有所谓的善良。
裴又欣一道温暖而不刺眼的光,也许她本人毫无自觉她的善良对多少人而言是种力量。
得以继续相信这世界的力量。
餐後别於十字路口,两人手挽着手走在街上,走过转角咖啡厅时,裴又欣蓦然停下脚步。
「怎麽了?」陆蔚萱跟着停下,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好熟悉的咖啡厅啊……
「学姐,我要跟你坦承一件事……」裴又欣有些扭捏,虽然她知道那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但是她也知道,学姐不喜欢她喝酒。
陆蔚萱彷佛读出了她的心思,循循善诱地开口道:「你说说看,我不会生气的。」於是裴又欣便拉着她走进咖啡厅内,相隔一年,店里摆设并无太大差异,很快地裴又欣便循着记忆找到当初那个位置。
而陆蔚萱只是含笑凝视她,也跟着坐下。
「我……」裴又欣垂头,双手交叠於桌上。「记得是圣诞节那天吧,我经过这进来点了杯酒,因为心情实在太闷了,所以喝得有点快、有点急,其实我也有点忘了当时点什麽酒,只知道明明喝起来甜甜的,咽下时却好苦。」
裴又欣没见到陆蔚萱的神情柔和,目光溢满柔情,嘴角浅浅地扬起,安静聆听,思绪随着她的低语回到了那天晚上。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裴又欣喝得这麽醉,也记得这个人即使喝醉了、被抛弃了,仍然心心惦念自己,为她的悲伤感到痛心。
陆蔚萱笑她好傻,自己却也跟着鼻酸了。
於是陆蔚萱站起身,顾不得裴又欣错愕的目光下,她走进柜台点了两杯饮料,当服务生送上时,裴又欣一愣。
颜色鲜艳的气泡酒送上时,裴又欣不敢置信,那天零碎的回忆顿时排山倒海而来,没错!她是点这个喝没错!
可是,学姐怎麽知道?
「又欣,我也有一些事要告诉你。」陆蔚萱垂眸,将酒杯推向裴又欣面前,柔声:「那天,你喝醉酒的那天,学妹其实有打给我,说你喝醉了要我去看看你。」
「……当下,我真的非常非常犹豫,是我推开你的,却又自己去找你,你说,我矛不矛盾?」
「学姐……」
「又欣。」陆蔚萱抬起头,又笑:「我终究敌不过自己的担心,所以我来了,而你醉了,你一直哭、一直哭……也许你忘了,可是我还记得你说了些什麽。」
你说,为什麽我不要你了?你没半分责怪我,只怪自己不够好,只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麽。
你说,你舍不得我,舍不得以後我一个人,你怕我寂寞,怕我孤单一人,你心疼。
你说,你担心有人会伤害我,你保护不了我怎麽办?却没说伤你最深的人,是我。
又欣、又欣……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陆蔚萱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握。
夜色渐深,不过贪恋一口甜酒,顿时酒香四溢,双颊随即染上一抹绯红,见状陆蔚萱赶紧拿回酒杯,笑她还是别喝太多了,至少在外面不行,於是打包带走。
裴又欣点头,觉得自己真是不胜酒力。不过没关系的,这次有陆蔚萱在,她再也不会一个人喝闷酒了。
不过裴又欣以为陆蔚萱不让她在外面喝是怕她失态,却没想到回到家後,两人坐在沙发上配着卤味时,陆蔚萱才说了一点真心话。
「因为我觉得你喝醉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啊?哪、哪里可爱?」下肚半杯的酒的裴又欣有些晕,冲着陆蔚萱傻呼呼地笑。
陆蔚萱摸摸她的头,柔声:「脸红得跟颗苹果一样,我觉得好可爱。」就这麽情不自禁亲了她的脸颊,没想到手一勾,这只小羊倒是把她勾回来了,双唇贴紧,再无空隙。
吻上萦绕心头已经的软唇时,陆蔚萱觉得自己彷佛也醉了。她的吻有些凉,很快地陆蔚萱的脸也跟着红了,不单单是因为酒精,而是更深、更深的情愫翻腾……
水光潋灩的美眸,陆蔚萱舍不得移开目光,伸出食指轻轻点了她鼻、眼,再滑下至唇,接着是锁骨、领口……
「学姐……」裴又欣一双如鹿般的大眼迷蒙,她下意识地凑近柔身,轻轻靠在陆蔚萱肩窝上,两手攀上她的腰往怀里抱。
陆蔚萱任着她撒娇,只是这动作维持了许久仍毫无动静,她才摇了摇她,「又欣?又欣?」捧起她的脸一看,居然睡着了。
一时间陆蔚萱不知道该做出什麽反应才好,只能说是又好气又好笑,於是搀扶着她回房,安顿於床上。
陆蔚萱坐在床边,看看这只小羊自己醉了倒头就睡,心里堵得发慌,伸手就往她脸上捏了下,想了想这样好像不够,又低头往她脖子一咬,再次收回身时,这只小羊的脖子上便多了一个吻痕。
而陆蔚萱记得明天是要去裴家聚餐,到时看看你这只小羊怎麽解释!好吧,陆蔚萱不得不承认,她是有点坏心眼的,但也仅限於对裴又欣的小小恶作剧。
隔天两人睡到中午才醒来,发觉差点迟到的二人匆匆梳洗後赶紧前往裴家,只是当裴又欣脱下外套坐到餐桌时,发现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瞧,看得她不禁起鸡皮疙瘩。
「……你们干嘛这样看我?」
「严格说起来不是看你,而是——」裴又婷憋着笑,摸摸自己的脖子,裴又欣还是没会意过来,莫丞翰幸灾乐祸地递上镜子,裴又欣一看,瞬间醒神。
这、这……这麽大的『草莓』羞死人了!
「学姐!」裴又欣娇嗔,陆蔚萱只是无辜地坐在那边,一脸『发生什麽事了吗?』的表情,裴又欣赶紧把外套穿回去,後面一桌人早就笑得东倒西歪,裴又欣羞得想钻洞跳进去。
新的一年,一片和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