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於抵达她租赁公寓的门口，好不容易才把她弄进家门，我已经满头大汗。
她的租屋处大约只有十坪大，房间像打过仗一样，虽然我本来就没有期待，但这比我想像中还要乱，一张双人床上，摊着没有摺好的棉被，还散落着各种衣物，包括私密的内衣裤，地板上有几本散落的书，没有其他太多余的家具，空行李箱堆叠在角落，旁边有一个两面开阖的衣柜连着一个三层抽屉矮柜，最後是一间与床和活动空间等比大的浴室。
我轻轻地把她安置在床上，她倒是很自动自发的乔好角度，眼睛也没睁开，抱着棉被磨蹭了两下。
看她红通通的脸颊，我叹气，为什麽要喝得这麽醉？
她常常针对我有没有喜欢她这件事情鬼打墙，我知道她需要我肯定的答案，我知道她想要跟我交往，但我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就算喜欢她，就算我可以不介意我们之间各方面的不同，但她能接受丽容一直存在在我心里吗？
有一天，当她看着『有间咖啡店』，真的不会介意我为丽容开了这间店，放弃自己的梦想，只为成就前女友的心愿，真的不在乎我每年都会去丽容的坟前探望，即使我的心里留着丽容的身影，她也没关系吗？她难道不希望，可以拥有完全的爱吗？哪怕丽容已经不在了……
进浴室找条毛巾拧湿，回到床边坐下，拿来床头置物盒上的卸妆棉，仔细为杨茗宝卸妆，再用湿毛巾替她擦脸。
她皱着两道细眉，即使醉着，也在伤心吗？
担心她会不舒服，我摇摇她的肩。「杨茗宝，你要不要起来换套衣服？」
她没有理我，翻身背对。
我坐在床缘守了她一阵子，正当我打算让她自己休息，先行离开时，她突然刷的一声掀开盖在胸口的被子，冲下床奔往浴室，掀开马桶盖及坐垫开始狂吐。
跟在她身後，我想去拍抚她的背，却被她大声喝止：「你不要过来！」她一边吐，一边抬手阻止我靠近。
我坚持走近，拉开她的手，掌心压上她的脊背。「还好吗？」
「很恶心……很臭……你出去啦！」她艰难的开口，声音沙哑。「你这个有洁癖的人，不会受不了吗？」
我看着她，回答：「不会。」
杨茗宝狼狈的抬手掩面。「不要这样看我，我现在看起来一定丑死了。」
我勾笑，故意逗她。「你平常就丑。」果然引起她的嗔目。
她理理长发，等吐得差不多了，冲马桶，走出浴室，拿了换洗衣物又走回浴室，盯着还站在原地的我。
「你出去，我要洗澡。」
我看她吐完似乎酒醒半成了。「杨茗宝。」
「干嘛？」
「原来你胸部这麽小。」这不像是我会说的话，但不知道为什麽，我今天就是有些忍不住。
她花容失色，双手赶紧环抱胸前，一副看色狼的表情瞪我。「你刚刚偷看我的身体吗？！」
「有这个必要吗？」我勾唇，「你的床上有内衣。」
闻言，杨茗宝惊声尖叫，又冲到外头去慌乱地把散落在床上的贴身衣物扔进衣柜藏起来。「牟毓鹏，非礼勿视的道理你懂不懂！」
「如果你平常有整理，爱乾净一点，没有把内衣乱丢，或者你今晚没有喝醉，不需要我送你回来的话，我就不会看到那些了。」什麽因种什麽果，我走出浴室，靠在电源墙上，凉凉睨她。
杨茗宝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在我面前用力地关上浴室的门洗澡。
我坐在床沿等她，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她洗好澡出来，穿着宽松的一件式睡衣，正中间有很大只的兔子图案，头上用浴巾包着很像印度阿三。
「你为什麽还在？」她倒抽一口气。
我看向她，语气转为正经地开口：「你不觉得我们有必要聊聊你今晚的夸张行径吗？」
她感到丢脸，别过眼不敢看我。「我怎麽了？」
「你今晚喝得烂醉的原因是什麽？」
她支支吾吾。「我……」
「不记得了？」
拿下捆在头上的浴巾，她边擦头发眼神回避地道：「记得……」
「你过来坐。」
杨茗宝内心争斗了一回儿，才不甘愿的挪动脚步到我身旁坐下。「我知道我不应该喝醉啦，造成你的困扰，我很抱歉。」
「杨茗宝。」我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我。「我前阵子躲你的原因，跟喜不喜欢你这件事情，真的对你很重要吗？」
她一脸委屈。「有哪个女人跟男人告白了会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回应的。」
「从我的行为，你看不出来吗？」
「我……我怕是我误会，一厢情愿嘛！」她低下头，不敢看我。
她只在乎我喜不喜欢她，却不丝毫不追问我有关过去的事情，明知道那很有可能就是横在我们之间的屏障，也只字不提。
「杨茗宝，你为什麽不问我？」
「要问你什麽？」
「问我有关前女友，丽容的事情。」
她看着我，久久不语。
「嗯？」我等待着她开口。
半晌後，她垂眸，低声问：「你愿意让我知道吗？」
「你想知道什麽？」既然继续僵持在这里不是办法，那我想，就让她知道也没关系，如果这样她可以好过一点，而我也能顺势了解她的想法。
「你对丽容的愧疚与遗憾我都知道。」
我不动声色，「怎麽知道的？」
「阿号……都跟我讲了。」
原来阿号已经跟她说了，难怪她从来不问。「所以，我跟丽容的过去，你早就知道了？」
「对。」
「那你有什麽想法？」
她轻咬下唇，又陷入一轮沉默後才开口：「如果我是你，我也不知道我会如何……」
「说下去。」
「想必会很痛苦吧，如果早知道那会是最後一次与她说话见面，一定会非常希望能是美好的场景，希望如果时光能倒回，要是能和她和好该有多好……」
我静静的听杨茗宝说话，感觉心脏像被人捧着、握着，不断地升温破冰，融化在她──这个对我而言无与伦比的女人眼里。
她说，她想像过和我在一起会是什麽样子……
我哑声问，「那是什麽样子？」
杨茗宝坦然地说出我们个性上的差异，说出与我在一起後会产生的担忧，然後，停下了话语：「但是什麽？」我的声音微哽，觉得自己再也收不回对她的感情，她的真挚，她说话的语调和神色，每样都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
「但是我有自信能让你快乐。」她深深的望着我，给了一记微笑。「阿号说，我们可以互补，我们会为了对方改变。」
「我每年都会去丽容的坟前探望，你没关系吗？」
「我可以陪你去。」
「『有间咖啡店』是我为丽容开的，你知道吧？」
「事实上，你和丽容的那段过去，让我更喜欢『有间咖啡店』了，看着那间店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多麽温暖的人。」
「你真的不介意吗？」
「不介意，我可以用时间来证明。」
伸手，我轻轻抚摸杨茗宝的脸颊，她眼睛弯弯，对着我笑。「我觉得……你适合更好的人。」
杨茗宝直视我，坦然开口：「对我而言，你就是那个最好的人。」
我的心里因为她的话语为之动容，说不出的悸动盈满胸口。「谢谢你，杨茗宝。」这声谢谢，包含了太多。
她摇摇头，起身找来吹风机，等她插好电源，我从她手中抽走，主动为她吹头发。
跟着，我情不自禁地开口，声音混杂着吹风机轰轰轰的声响，「之所以会躲你，是因为愧疚，每当越和你相处，那份难过就会更深，因为……」
因为越是抵挡，就越沉沦在喜欢她的情感之中，不知道该拿这样的她和自己怎麽办。
低头凝望她为了在吵杂声中听我说话而扬高的脸庞。
这一刻，时间彷佛停止了，只剩下逐渐失速的心音，嗵咚、嗵咚、嗵咚地催促着我……
「因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再也克制不住的情感爆发，我倾下身，深深地吻住她。
她瞪大的双眼里，传递出又惊又喜的心情。
我稍稍退开，低笑出声，「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要闭眼睛吗？为什麽眼睛瞪得跟金鱼一样大？」
她的脸红得如朝阳般灿烂，美得叫我刺目，让我情难自尽地再度亲吻上她娇艳欲滴的唇瓣。
放下手中的吹风机，落下温柔缱绻的细吻，我伸出双手环抱住她……
然後，看见她紧张又可爱的闭上了眼睛。
杨茗宝，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