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小直……」黎青咬咬下唇，拆开卫生筷塑胶封套，低头躲在便当盖後头，「你常这样开人玩笑吗？」害他忍不住又想起对方的性向。
和他开始有进一步接触与认识之後，黎青觉得自己没办法像先前那般若无其事地回应他这种暧昧不明的话语。
「看情况，医师。」蔺小直走到他後方，弯下身、靠近他耳後低声说道：「不过、跟你讲话时，我可是都很认真的喔。」轻吐的气息拂过对方耳际，造成黎青颈项间一阵麻痒。
他连忙闪过这番明显蓄意作弄的攻势：「蔺小直！」摀住耳、瞪了他一眼。
「好生疏喔，医师。」无惧於黎青的怒气，蔺小直哀怨地指控：「连名带姓叫人家，感觉好像很不熟似的，」接着，在他来不及反驳前续道：「医师不是都见过我家人了嘛，舍弟十分欣赏你呢。」
那怎麽能算、黎青脸上交错青红色泽。
怎麽觉得再如何正经的事情，都有办法被这人讲成好像带了点额外涵义的味道，充满界线模糊不明的暧昧。
黎青着实语塞，一时半刻想不出话来反驳，而事实上依他微薄的功力要跟蔺小直斗嘴，根本还嫌浅了些。
欣赏他因尴尬与害羞变幻莫千的脸色，最後决定暂时不逗弄对方的蔺小直、原本让黎青以为这番暧昧的攻势到此告一段落了，没想到他突然又冒出一句：「我说、医师，你可以像樊修那样叫我。」
明明是相差好几岁的同母异父之胞弟，总爱直喊哥哥的名字──黎青从未听闻樊修规矩地称他一声「哥哥」，而是「小直、小直」地叫……换句话说，蔺小直是要他跟着这麽喊就好了？
不要连名带姓。他的名字取得很特别，听起来像是昵称，如此一来感觉好亲昵……
「不过相对的，我也直接叫你的名字。」状似条件交换，事实上只有单方面的认定。
「话都给你讲就好……」他嘟囔着，倒也并非认真在抗议。
「就这麽说定了。」笑睇着他，「黎青。」悦耳的嗓音轻唤出对方的名字。
明明是从小听到大的称呼，这瞬间、黎青觉得自己彷佛喝了酒般，竟有些迷眩晕醉。
他撇开头，不敢去看向蔺小直带有笑意的神情，如果让对方发现自己居然因着一个称谓就感到害躁，八成又会被调侃。
「我没骗你。」示意黎青慢慢吃，蔺小直暂时不再捉弄他，他走回电脑前，「我真的想念你，」顿了顿，用着一贯慵懒的语调说道：「想请你当我的模特儿。」
「咦？」黎青愣住，脑海中顿时浮现诸多画面。
抬头望向蔺小直，的确从对方的眼神里读不出玩笑意味。
不，应该说这名男子给人的感觉始终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常令人察觉不出其言谈举止下隐藏的谎言与真实。
「你想到什麽了？」没忽略掉他千变万化的表情，蔺小直哂然一笑。
「呃……」即便他没多说什麽，无形中似乎有种被嘲笑的错觉，黎青有些羞恼：「为什麽找我？我不是专业人士！」无论哪一层面都和他的所学专业沾不上边。
「没关系，这才是我要的感觉。」见到黎青之後他扬起想要拍摄对方的欲望，这人身上那股旁徨又坚定的矛盾气质、以及人际关系应对上生涩却真诚的冲突，都让他很想用镜头去捕捉那样两极的瞬间。
前阵子忙於案子，他暂时将此一念头搁置，如今忙碌告一段落而这份冲动仍未消失，他趁机提出：「以你的时间为主，我随时可以配合。」也不妨碍他教繁修课业。
他说得很简单……「所以、你要我做什麽？」如果不是奇怪的模特儿之类的……「但、我完全不懂那些东西，再说模特儿都要帅哥、美女吧？」在他看来，杨架音应该更合适。
脑中闪过那个十分俊俏的脸庞。
「黎青，我说你啊，」蔺小直瞥了他一眼，「实在太没自觉了。」
「嗯？」什麽意思？
单他这副长相，先前在PUB里若非自己将此人巧妙绊住，恐怕早就被一群饥渴的男人生吞活剥了——他那群医师朋友们未免太放心了，丝毫没有任何深入险境的危机意识。
和杨架音那种魅惑的气质不同，黎青属於自然派、透着一丝谨慎与矜持，五官虽不若他那般精致却也偏秀气，但仍不乏男子该有的英气，他很少笑，不过笑起来很好看。
总之，若依演艺圈标准来评论最多算清秀，但在医生群中绝对脱颖而出。
将电脑萤幕转向，方便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黎青看得清楚，蔺小直滑动手中的滑鼠、调出挡案，萤幕上跟着闪过一张张图片。
「这是……？」被眼前的影像吸引，霎时间忘记自己还在用餐。
用规律的速度变动画面，黎青看见各种不同的场景，饶是十分普通的背景、一堵古老风格的墙垣甚至不知何处的公用厕所内，里头的人貌似不经意地身处其中，或是经过或是正在洗手，在镜头的捕捉下转换成另种无声的语言——明明没有太过复杂的点缀，无形中却紧紧揪住看着的人的心，依稀被触动了，无法不产生共鸣。
「你不用担心，只要维持原本的模样就好。」他反倒不希望对方过於刻意去改变。
蔺小直没说谎。黎青视线中扫过数张取角於他本人的照片，里头的他身着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随意对着公厕厕所镜子瞥了一眼、或低头专注洗手的神情被摄影者捕捉下来，没有一般模特儿具有的华丽夸饰之印象，充斥一股闲淡的优雅气质，颠覆黎青记忆里存在的叛世雅痞的形象，让他惊讶於原来这个人尚有这麽一面，还有，原来照片可以这麽拍摄——纯粹、纯朴，简单且隽永。
「好漂亮的照片！」他看得目不转睛，不吝惜给予称赞。「可是、我再怎麽说也是个医生，去拍这个……」会不会太招摇？即使有些动摇但依旧担心。
「没有要来拿做任何商业用途，」蔺小直强调并保证，「不会曝光在众人面前，造成你的困扰。」事後亦会加洗一份给当事者留存。
「如果这样的话，倒也无妨……」犹豫片刻後终是松口点头答应。
「太好了。」他看起来很开心，「那再另外跟你约时间。」
那种闪耀着光芒的神情，令人感到耀眼夺目，犹如完成了一个重大的目标般，旁人不由得感染到他的喜悦——即使黎青仍对未知的「模特儿」工作感到不安，好像不知不觉中被那样的笑容给安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