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迟早会来找我的。」顾芙遥说道。
「再说罗！」紫持起了她的皓腕，看见如凝脂般纤肤上有着一条精巧的链锁。「这是什麽？」
「连琐，我哥送我的。是我很重要的宝贝。」
两人并肩走在山林间，难得林中是一派清朗，枝叶摇曳随风摆荡，是一缕一缕的清香，羊径上是人间难见的珍稀花草，色多偏红，暖阳下也不失诡艳，山依旧很静，只是越往山下走，才渐渐听闻到鸟啭声。
「为什麽你不杀我爷爷了？」
顾芙遥是人，是一个真真正正处於人世间的人，总觉得与紫之间，有些观念弄不明白。
紫蹙眉说道：「其实……妖的世界很简单，弱肉强食，生生死死看的是机运，看会不会遇到比自己高法力又恶意的妖精。我会有报仇的念头，是因为我看了很多书、接触到很多山下人的想法，总觉得应该要做些什麽，只是这种作法似乎就叫做复仇，这种心情叫不甘与怨恨。」他的眼神望向她，「只是见着了你，我心里很高兴，如果我杀了你爷爷你心里会难过，那我不杀便是。」
所谓以命偿命，只是人世间的法则
他说的对，很多事情他的确不懂。用人世间的规范去使他的思考转弯也不是件公平的事，但是她呢？
一想至此，顾芙遥的心底沉沉地落下，待在他身边不走，是想为自己找个不回顾府的理由，与他在一块而是有种前所未有的舒坦与放心，她的确有些目的在，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对他好，想与她在一起。
她为自己的心思感到歉然，想走，却又如陷进泥棹中，起不来了。
顾芙遥不想伤害他，只是觉得心里不安。
看着他牵她的手，猛然顿下脚步，看着他不解的眼神，顾芙遥甩甩头，又举步与他同行。
「人口中所谓的妖山，其实是汇聚了很多了天地间的纯净灵气，才会使在其中的生物有了型态、有了意识。怎麽就这座雾西山不同，反倒是少见精怪？」她转转眼，换了个疑问。
「也不是没有。」紫乾笑道。「谁让这座山的那个妖怪太厉害了，一堆甫修练的小妖怪哪个不是害怕的不得了，纷纷搬移到其他山头上。」
「那你还来？不怕？」
顾芙遥回头看着雾西山，这座山看来不同的，就是格外的翠绿，当然，是在有阳光之时。
「不怕，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每隔几年几个月就来一趟找他下棋，可他总是在沉睡。」
没人陪下棋，他就吹笛，只是这一吹，就是悠悠不晓多少人世光阴。
「那个大仙庙？」
雾西山山域，是葬送了许多的人命，但她不愿意去管，人若没有贪念，就不会平白送命的。
「对。」紫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为什麽要下山？在山里待着不好？」
顾芙遥瞅着他，他是只狐精但不媚惑人，眼角眉畔是自生的风雅，一噙眉一侧首，都是万般风情，说不心动是假，见着他她就舒服，可总是觉得有着茫茫然的不切实际。
「人世间好玩，我陪你下山看看，很是有趣的。」
其实她不说的是，万一爷爷来了，她不希望山上的精怪受无妄之灾，尽管是那个法力强的「大仙」，也未必是爷爷的对手，更何况他还在沉睡中。
紫只是摇摇头，眉尖一拢。
「以前我常常下山，人类不好，男男女女老喜欢向我摸来。」
顾芙遥闻言一愣，继而大笑。
「谁让你幻成这好模样，你不诱惑人，人却为你倾倒。」
紫气瞪着她，怒道：「自我幻化为人就这模样，也不是我故意的，再说了，也还不是你……」
「我？」干她何事？
「你真不记得了？」见她不似欺瞒摇摇头，紫有些挫败，「十年前，我在顾府见了个小姑娘，她圆滚滚傻呼呼，见到妖怪不知道躲，只会大眼睛眨啊眨的笑，我一气之下抢了她的熊牙链，要她再跟她的神仙姐姐讨去。她不依，我ㄧ口吃了她！」
十年前？顾府？紫色狐狸……
顾芙遥抽了一口气睁着圆眼瞪他，「什麽？」
「不对吗？」紫正经道，毫无戏谑表情。「结果那小姑娘很难吃，我ㄧ口吐了出来。从此我就不改我的容貌，等着她来寻人报仇。」
她的水亮眼眸瞪啊瞪着他。
「很得意嘛！吃了人还这样高兴！」
紫认真的摇摇头，「不是说了很难吃，我把她吐回原状了。」话还没有说完，他跳着避开她飞踢来一脚。
「怎麽？记得我了？」紫轻点她鼻尖一笑。
「不记得！谁要记得！」顾芙遥嗔怒道。「你都吃了我，我要记得什麽？」
记忆模模糊糊的回来，那时她极年幼，对这件回忆只有着大致的印象。还记得她救了个大哥哥，给他戴上了自己的熊牙链，虽然躲过了爷爷的追击，可是因为他伤太重没多久就支撑不住变回原形，变回原形的紫色小狐狸甚是可爱，她就帮他养伤好一阵子，再来……小狐狸伤好後就离开了……
其实她救过的精怪自小就很多，也不是件件都记得。
对了，熊牙链……
「被打失了五百年修行可不是好玩的，就你说的父债子偿，我接受，那你要好好赔偿我。」紫开着玩笑。
「我能赔你什麽啊！我都救了你耶！」顾芙遥不依道。
她嘴上笑着，手却抚上颈间，回想着那条可以趋吉避凶隐藏妖气的链子现在在哪里？几年前那条链子链扣松了，她没拿去修就一直搁着，但……搁去哪儿？
「这倒是，好，饶你了！」
没有发觉她其实一直心里有着顾念，紫很纯然地享受两个人的嬉笑相处。
对未来他从来不去想，毕竟牠活的很久很久了，两千年的时光可以掩去很多东西，也可以让很多人世间的事变得很不重要。活在这天地中就是一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