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神奇的是，当林佑只握住她的手，无需言语，只是沉默地陪在她身旁，原本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负荷的悲伤，竟然开始慢慢减轻了。
她看着那些照片，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情。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呢……在她每次失恋的时候，容忍她无理取闹、默默帮她收拾善後的人，第一个让她愿意亲口诉说她最深的悲伤、即便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模样，也觉得没关系的人，还有，从那之後，无论多忙，在她父母忌日那天，一定会把时间空下来，陪她上山凭吊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林佑只，也只有林佑只。
……她究竟有多依赖这个人？
想到这里，赖飞飞的心里不知为何，竟然闪过一丝迷惘，她不晓得这份情绪从何而来，让她有些慌张，还来不及细想，于谦如的声音便再次将她拉回现实。
「好了，别死盯着照片看了，我知道你很想出国度假，这次柚子出去怎麽没找你一起啊？还真难得……」
脑袋还在转着各种想法的赖飞飞迟钝了几秒，耸耸肩道：「我也不晓得……大概是想自己一个人疗伤？」
「我倒觉得柚子是体贴你最近交了男朋友，不好意思找你，不然你说，如果你那位大明星先生知道你跟另一个男人单独出去旅行，他会开心吗？」
于谦如边喝着番茄浓汤，边睿智地这麽表示。
赖飞飞有些漫不经心，「嗯……这麽说好像也是……」
「好吧，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急着约你出来，真的是有事想当面跟你聊聊啦！觉得透过手机不知道怎麽讲才好……」
赖飞飞见于谦如突然放下汤匙，一脸正色地看着她，才收敛心神，暂时放下自己的苦恼，好奇地问道：「什麽事情啊？」
「你还记得黄远安吗？」赖飞飞一脸茫然，于谦如补充道：「就是上次我们去逛街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服饰店店长？跑来搭讪我的那个？」
赖飞飞脑中浮现某个很油条的家伙，微微皱起眉头。
「哦，记得，他怎麽了吗？」
「上次我不是有跟他交换连络方式吗？然後他啊……」于谦如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有些扭捏地道：「其实後来他还满常Line我的，跟我聊天啊什麽的，也说了好几次想请我吃饭。」
赖飞飞睁大眼睛，「那你有答应他吗？」
「当然没有啊，」于谦如摀着脸颊，小声地说：「可是他还是一有机会就约我，拒绝他这麽多次了，我想说是不是应该答应他……反正只是出去吃个饭嘛，应该不会怎麽样……」
赖飞飞失声叫道：「拜托，那家伙长得就是很会玩、很会骗人的脸耶！」
「这样吗？唔，可是跟他聊天的时候，我觉得他人满好的呀！很聊得来，人还满幽默的……」
「隔着网路谁知道啊？他一看就是老手，如果想要钓你简直轻而易举，那种人一看就不会认真对待感情好吗，谦如，你要小心点，不要傻傻的被骗走……」
赖飞飞心里担心，忍不住这麽谆谆教诲着；于谦如却不太领情，她噘起嘴反驳道：「所以才说要出去跟他见面吃个饭试试看嘛！我又不是小孩子，真是的，你自己看人的眼光也没有很准啊！还敢说我……」
赖飞飞顷刻间被堵得哑口无言。
虽然于谦如说的的确是事实，她的玻璃心还是不小心碎了几片，扎得她微微刺痛，不禁有些郁闷。
然而难得约出来，她并不想破坏吃饭的气氛，便只是叹口气道：「……好吧，反正你觉得开心就好。」
「嗯，那我再考虑一下……」
说完自己的心事，于谦如总算有余裕注意到好友憔悴的脸色以及深重的黑眼圈，赶紧关切地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脸色很差欸，怎麽一副很累的样子？」
说到这个，赖飞飞就来气，她把纸巾揉成一团丢向对座的友人。
「我就跟你说了我真的很忙，你都不相信我！」
于谦如弱弱地辩解，「对不起嘛！因为以前你就算赶衣服，看起来也很悠闲啊……这次是怎麽了？」
赖飞飞按着太阳穴，有些疲倦地回道：「柚子不在，好多事情都要我自己处理，赶工压力很大的时候又没有人可以讲话，还有一些复杂的想法……觉得很烦躁。」
「你看看，柚子离开不到两个星期，你就突然发现他的好了齁！」
于谦如插嘴打趣两句，惹来赖飞飞的大白眼。
她哀怨地说：「我是真的很烦欸！你还打断我！」
「好好好，对不起，你继续说。」
「嗯……最近不是工作室的案子都是我在做吗？因为这样，常常需要去翻柚子的手稿跟笔记什麽的，看着看着，就会有种……哇，这个人真的很厉害，我真的有资格当他的夥伴、跟他站在同一个高度吗？」
一开始是为了一件订制服去翻他的设计稿，打版的时候，因为选了不常用、比较软的材质，导致肩线一直垮掉，做不出想要的效果，不得已传讯息去问他，远在英国的他立刻回覆了三种不同的解决方案，让一种方法也想不出的她自叹不如；後来在做另一件礼服的时候，客户指定要用比较贵的材料，她因为没把版型计算好，浪费了不少布料，让成本差点就超过订做费用……诸如此类的小差错，让赖飞飞这阵子心很累。
忍不住会想，如果今天是林佑只，一定不会发生这些失误吧？
她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拿着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的沙拉，停顿了几秒，又开口问道：「谦如，说真的，你觉得我的设计……够出色吗？」
于谦如满脸莫名奇妙，「当然出色啊！难道你忘记自己以前是服设系三大神之一了吗？」
赖飞飞笑了笑，「那我换个方式问吧……跟柚子比起来，我的设计还是一样出色吗？」
于谦如愣了下，皱起眉头认真思考了一阵。
「我是觉得你们两个各有特色，这样比较好像比不太出来吧……」她不解地看着她，「飞飞，你怎麽了？该不会又跟柚子吵架了？不会吧！他人在国外也能跟你吵？」
「……不是啦，没有吵架。」
「那你怎麽突然问这麽奇怪的问题？」
赖飞飞苦笑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的程度超出我很多，只是这是我们合开工作室以来，他第一次离开这麽久，所有工作都要我自己来的时候，这种感觉特别明显。」
于谦如问道：「那你打算怎麽办呢？」
「其实我也还在考虑……」赖飞飞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只是不想就这麽攀附着他，这样我会看不起我自己。」
于谦如看着她疲惫的脸庞，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是不是因为你最近太累了，才会想太多？老实说在我眼里，你跟柚子、慕恩三人的光环，看起来都一样耀眼，并没有什麽差别……在大学的时候如此，现在仍旧如此，」她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我在光芒万丈的你们身边，可是常常黯淡得快要消失不见呢！」
赖飞飞呿了声，「说什麽傻话啊，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想多了，」于谦如笑了笑，又说：「不过，如果你真的很在意的话，你倒是可以问问柚子的意见，毕竟他才是你的工作夥伴，不是吗？」
「……嗯，也是。」
赖飞飞应道，忍不住再次滑开手机，看着那张照片出神。
那阵恐慌再次无来由地从心底窜起。
不管是身为朋友，或者是身为工作上的夥伴，她究竟有多依赖林佑只？
而这样的依赖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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