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自从沐凝薇离开沐德集团以後，这几年来，沐翊海和沐凝薇最常碰面的地方，或许，就是简佑钧的灵堂了。
这地方，沐翊海一开始都和李曜晴一道来，两个人离婚後，他便一个人来。
而沐凝薇跟他不一样，她则总是一个人来…
「哥。」
刚烧好线香，便听见沐凝薇的声音，沐翊海回过头，在灵堂外头见着了沐凝薇的身影。
他眨眨眼。
只因这次，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沐凝薇不是一个人来。
看了会才认清沐凝薇身旁的那女子是谁，沐翊海久未露出笑意的脸庞，染上了些许喜悦，他宽慰一笑。
「凝薇大哥好。」
「嗯，嗨。」
单瑀芊的个头跟沐翊海印象中的一样矮小，矮小且娇弱，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也没半点男孩子气，既不有钱，也不特别聪明，那让沐翊海始终不明白沐凝薇究竟喜欢单瑀芊什麽。
但爱情这件事没有太多道理，就像以前，他对李曜晴不好，李曜晴依然深爱着他一样。
说到李曜晴…
想起两人离婚的事情，沐翊海的眉头不自觉地锁紧了。
该说，沐翊海深知自己是亏欠李曜晴的，但感情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勉强，他除了依赖李曜晴之外，实在无法给李曜晴更多的感情。
所以当年李曜晴和他提离婚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他答应并不是因为他高兴，不是因为高兴他终於可以重获自由。
他答应的原因，其实是在那个当下，当他看着心痛如绞的李曜晴，看着一向坚强的她噙着泪把离婚协议书交给他，而看着那样的她…
沐翊海是到那时才发现，乾脆的答应离婚，是他能为李曜晴做的，惟一一件事情。
於是他做了，做了、做得很好，两个人背着双方父母私自离了婚，也从那天起，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当然，事後他们双方父母知道的时候，闹得鸡犬不宁，但沐天德毕竟年纪也大了，沐翊海管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已不是当年那个什麽都不管的公子哥，以至於沐天德即使再气，为了集团营运，他是再难直接对他开刀。
李曜晴则是乾脆的离开了沐德集团，回归家族事业，现在他们家族投资的乐食集团担任客服部经理。
两个人离婚後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沐翊海依旧在他的情海中浮沉，不谈什麽长久关系、也不谈婚姻，反正他带回来的女人沐天德没有一个看得上眼。
李曜晴则热衷於事业，沐翊海几度劝她好好再谈段恋爱，弥补一下他们当年婚姻的缺憾，李曜晴却是冷回他一句，爱他爱了这麽多年，她现在只想好好的爱一回自己。
那也是个选择。沐翊海清楚，也知道，不管李曜晴做了什麽样的选择，都好，而只要李曜晴需要他的时候，他便会在。
不谈感情，不再互相折磨，却能互相扶持。在跟李曜晴离婚以前，沐翊海其实没想过，他和李曜晴有一天会成为这样的状态。
但这状态对他们两人而言，或许，也才是最好的状态。
是最好的状态了吧？他和李曜晴，是互相折磨太多年、也逃避面对现实太多年了…
「哥，也帮瑀芊点根香？」
「喔，好。」
听见沐凝薇的声音，沐翊海这才回过神来，他替单瑀芊点了根线香。
香烟袅袅。
三人简单祭拜後，跟简佑钧的父亲简茂荣打了个招呼。
简茂荣看到单瑀芊很是兴趣，一等沐凝薇和单瑀芊两人去外头帮他修剪花草，暂时先离去後，他就不住问沐翊海为何沐凝薇身旁多了个人。
「那个女孩子，跟凝薇是什麽关系啊？」
简茂荣问沐翊海。
「她们两个吗？」沐翊海听见他问，愣了下，「她们是…」
沐翊海一时有些尴尬，拣不出个适合的用词，只因一来他并不确定沐凝薇现在和单瑀芊的关系为何，二来是这问题是简茂荣问的，简茂荣又是简佑钧的父亲，简佑钧又是因为要救沐凝薇而死…
这像打绳结似的错综复杂的关系，饶是已经跟着父亲从商多年、在商场打滚许久的沐翊海，他这会也是不知道该从何答起才好。
简茂荣见他这模样，却是和蔼地笑了，「她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吧。」
「呃。」沐翊海愣了下，很快便发现这是最安全的答案，他立刻点头，「对，她们两个人，是好朋友，从小时候就认识的好朋友。」
听见他说，简茂荣慈祥地微微颔首。
「佑钧死後，凝薇很常来陪我，这点，我很感激。」
「只不过，凝薇也让我心疼，因为打从她失去记忆以後，就这麽一直郁郁寡欢的。」
「很让人担心。」
说着，简茂荣吁了口气，「其实，很多年前，佑钧打定主意要追凝薇以前，我问他，为什麽非追这个女孩子不可。」
「他跟我说，他很喜欢凝薇笑起来的样子。」
「但凝薇似乎很少对他笑…」
「啊…，我妹她这人本来就…」
沐翊海一眼尴尬，正想说些什麽缓颊，但简茂荣却已然开口。
「她待在那女孩子旁边，似乎很爱笑呢。」简茂荣这般说，一语的缓，彷佛明白了什麽、也在悼念些什麽。
听见简茂荣说的话，沐翊海不禁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他这才发现简茂荣正看着沐凝薇和单瑀芊两个人的背影。
看着那画面，沐翊海忽地明白了简茂荣在说些什麽。
他正想，简茂荣却是拍了拍他的肩，「你来的正好，叔叔好久没打球了。」
「你陪叔叔去俱乐部打场高尔夫吧。」
「好、当然好，好久没跟叔叔较量了。」
爽朗地应了声，沐翊海便跟着简茂荣走进房间里拿球具。
只是在沐翊海就要跟简茂荣走进房间时，他不禁回头，看了在院子里替简茂荣修剪花草的沐凝薇和单瑀芊一眼。
午後的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下，沐凝薇和单瑀芊蹲在那儿，仔细地替简茂荣修剪花草，偶尔说说话、偶尔笑闹。
一切，简单地，就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着那画面，沐翊海短短地停下脚步。
他眯起眼。
只因那个刹那，他彷佛看见了很多年以前的沐凝薇。
不是五年前、不是十年前。
而是十五年前，沐凝薇刚认识单瑀芊的那阵子，每天放学回到家时的模样。
说来惭愧，沐翊海是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其实，是个很爱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