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下）
子健
今天下午放学时居然倾盆大雨，可真是的，明明今天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钟声一响起，跟鱼蛋头招呼了几句後，便快步的往校门进发。看来，时间不多了，即使下着雨也得硬着头皮出去。
「小慧？」她倚在校门边，应该是在等人放学。「鱼蛋头今天要值日，你不如到课室等他吧。」
「我在等你。」
「等我？嘿，是想跟我约会吗？不巧今天没空呢～不过没关系，我会把你放在等候名单的第一位，明天好不？」
本来想说完这一句就走，怎料小慧居然一手抓着我的背包，把我拉回来。
「哎呀，小慧，我可没听说过你会这麽性急呢。」
「别耍了，大家都不是笨人，你应该知道我找你干甚麽的。」
「要这麽快走到这一步吗？我还是处呢！」
小慧怒瞪着我……话说十年合气道一级棕带可不好惹。
有时候真的有点怕小慧，聪明的同时还句句都是狠狠的直球。
「你是想说我跟小贤吗？不可能。」
「为甚麽？错的人又不是你！就听他跟你道歉，然後再损他几句不就好了吗？」
「事情根本就不是你说得这麽简单。」
「会有多复杂？说到底不就是脸子的问题？」
「……」
又一个狠狠的直球。
当天他当着这麽多人的脸前骂我，把我骂成一个千古罪人，而我也当着这麽多人的脸前说『要和他们兄弟二人一刀两断』，现在又忽然和好如初，不要脸的贴上去，我的颜脸何在？
「你别理！」
我甩开小慧的手，冒着雨走。隐若还听到小慧的吼叫：「好！我再也不想理会你们了！」
***
「你好，我是欧阳子健。」
『嗞』一声，高级写字楼的玻璃门锁解开了。我推门就进。接待处的服务员站起来向我微笑鞠躬。
「欧先生你好，请你到那边坐一坐，一会儿杨小姐就会出来。」
「其实我是姓欧阳的。」
「是，是吗？抱……抱歉。」服务员姐姐双手摀嘴。大大的杏色眼睛，应该是配带了隐形眼镜。冰雪白滑的肌肤，稚气的脸孔，称不上是天姿国色，却蛮可爱的。
「见到帅哥就迷迷糊糊的，就不会给人家一条毛巾吗？你看，人家的头髪还在滴水呢。」
「抱……抱歉，现在就去。」
说话的是一名短髪，外貌精神爽朗，一看就知道是能干的女强人。
「你好，Michelle，叫我Mi姐也可以。」她伸出手示意握手。
「叫我子健好了。」
「好，子健，到我办工室坐。」
Michelle的办工室可说是气派不凡，长长的办工木桌，一组的黑色贵价真皮沙发，以及长长的落地玻璃，可以见到差不多整个西边的市区。
「坐。」Michelle示意我坐在沙发上，说：「刚刚出面的雨很大呢。」
「是呀。」
第一次到这种高级写字楼，多少也感到有点不自在。前天忽然收到这个名叫Michelle的电话，说想找我录碟。那时我都不知道甚麽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结果她就请了我来面对面的说清楚。
「闲话少说，直接的开门见山。放心我们不是甚麽骗人的公司，不会要你先付甚麽钱的。相反，只要你能为我们公司做到一点东西的，我会绝对会付你钱。实不相瞒，我想你跟我签约，当我旗下的艺人，我连合约都给你准备好了，如何？」
她把一份合同放在我的脸前展示给我看。
这个人果然做事爽快决断。
「可是我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
Michelle直接的打断我，说：「唱歌跳舞这些不会可以学。谁一出生就会？问题是你有没有心。」
杏色大眼的服务员姐姐敲门进来，把毛巾递给我，她红着脸，说：「Mi姐，没事我先出去了。」
Michelle笑咪咪地看着大眼姐姐的背影，说：「以及最重要的，是你够高大帅气。」
「我……真的行吗？当明星甚麽的……」
「当天你在洛百川的生日宴会上表现我是有在场看的，你跟他们家的长子那场表演真的很捧。年纪轻轻没受过训练也能这麽大胆的走上那个舞台，还压得下整个场。你是有一套的。洛家那两个小子我不方便碰，毕竟我跟洛家的三奶有点过节，无谓跟那只母夜叉吵。可你不一样，没有经理人，又拍过广告，开始愈来愈多人留意你了，你知道吗？现在时机成熟，可以顺着这个势上。信我，我的眼光很准的。」
指的是小贤的细妈吗？记得她说过想捧我当明星甚麽的说……虽然那天晚上跟她喝醉了，打呼呼的过去，没有答应过她……但现在答应Michelle的话，又好像有点对不起她，背叛了她一样……
等等，我为甚麽非要靠他们洛家不可？而且我的家境本身不是好，如果这样能帮补家计的话，可不错。
「我……可以试试……」
「抱歉，在我的字典中是没有试这一个字，只有干，或不干。而且一干就要干得切切底底。我们公司的资源很宝贵的，并不会投资在没有回报的人身上。」
这麽重要的事，也得好好的考虑清楚，跟家人谈一谈呀。
「那麽，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这个当然可以。这是我的卡片。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如何？要好好的想一想，这些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有的人妄想了一辈子也等不到机会。」
从她的身後的落地玻璃看，可以见到雨已经停了，应该还停了好一阵子，还透出了一丝丝日落的光。
***
星期六的早上约好了跟安安一起去吃早餐，然後一起去剪发。
其实，要不是那难缠的安安不断的烦我，我才不会星期六也这麽早的起床。
说好的九点半现在差不多十点了，人影也还未见。幸好他也算有点良心，叫我先叫点吃的慢等他。
自昨天跟Michelle谈完後，开始多留意身边，这才多觉真的会有很多人偷偷的看着我，尤其女生居多。
「欧阳至贱！」
我能宰了这只安安吗？这麽大声的在大庭广众前喊我这麽恶心的名字！
跟在他身後的，是笨贤……怪不得安安会先叫我吃点东西，原来为的就是不让我跑掉。这只小不点甚麽时候会耍这种心机的？是小慧教他的吗？
「至贱，我要去尿尿呀，你们慢慢谈！」话也未说完就溜了。
「嗨。」小贤坐在我的对面。
才一个星期，大家都变得有点陌，生疏，甚至有点尴尬。
我一口把水倒进口，拿电话出来玩，把他当作透明。
「子健，那个……」
我拿着电话转到一边去。
「抱歉呀，是我误会了你，你能够别生我气吗？」
只要不理会他就是了。
想不到这个小鬼居然拉着我的手，说：「子健呀，对不起呀，我们把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当作粉笔字一样，把它抺掉，好不？」
不要理会他。
「子健……」
别心软。
「子健……」
把他当作透明。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子健。」
「你到底烦不烦呀！」
***
「臭健还没有愿谅你吗？」
「没有。」
「这麽小气。」
「我听到的！」
走在前面的两个小不点毫不客气的在我的脸前说我的坏话。
「男人之家这个小气。」安安再压低一点声量。
「何止，我小五的时候，开学时问他借了一本笔记本，到小六的学期尾他还记得！」
「糟了，我好像借了他的原子笔到现在也未还。」
「我还是听到的！！！」
硬要说的话，其实早就已经消气了，就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尾。除非他公开道歉，这样还我一点脸子给我一个下台阶也好。
小贤忽然停下脚步，差点儿被我撞上。他紧紧的盯着某家琴行的一张钢琴比赛的海报，说：「呢，听说Anson要去英国读书，是吗？」
「好像是。」安安说：「怎了，你上月才帮一家琴行拍广告，现在到另一家琴行买琴好像不太好呢。」
「不是啦，我只是在想……好不好参加学界钢琴比赛。」
我吃惊的看着这个小不点的身影。他今天突然怎麽了？是发烧吗？我知道他弹钢琴很利害，可是他基本上很少在别人面前弹凑。一知道有人看着他，就会很容易慌，节凑错乱，甚至紧张得要哭，更别说比赛了。
可是……他不就是表演过了吗？
在音乐室，在他爸爸的生日宴会上……
此刻的这个身影，仿佛长大了，其至陌生。他不再是那个爱哭，优柔寡断的小贤。
「参加吧！」安安高兴的说：「但那跟英国有甚麽关系？」
「你看，评判都是英国三家有名的音乐高中的校长，布莱顿学院，切萨姆音乐学校，布罗姆利中学……假如，我说假如，我能在他们脸前赢得了比赛，你看我能不能申请转读到他们的高中？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跟他一起去英国了！」
「哗！小贤很捧！我支持你！」安安拉着小贤的手，说：「不过呢，现在剪发要紧，我们快走吧！」
看着小贤的细小背影，他不再是那个小不点了。记得Anson曾经说过，追逐梦想的人都是发光发亮的，就像黑夜中的繁星一样，一闪一闪的。
小贤的身影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辉。
音乐……这就是你的梦想吗？
想不到你会走了这麽大的一步呢。
那麽，我的人生目标又是甚麽？
拐了一个弯，便到了安安所说的那一家发型屋。安安一点也不客气的直接推门而入。
「那麽我先走了。」
一把貌似曾在梦魇听过的声音……
男人与我擦肩而过……
他那张可恶而又丑陋的笑脸，我这一生也不会忘记。
苏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