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天使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血味。
今夜有人死去。
死亡在人的一生中是无可避免的。但干黑手党这行，它总会来得特别快，也特别突然。
少年能听见啜泣声。
站在敞开的门扇旁，他没有走进里头，就只是静静伫立。
本来，他是来找这个男人问点事情的，却因为出乎意料的枪击，打乱了原先的计画。
他是为了寻找亲人的踪迹而来，却目睹了对方亲爱之人死亡的场面。
多麽可笑。
判断再继续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少年沉默几秒，便转身离去。
——然後，几年的时间就这麽流逝。
他再次地见到了那个男人——那个曾拥着失去温度的爱人嚎啕大哭的男人。
「……您好，」端着酒杯，他笑着朝男人走去，就如同现场所有向别人攀谈的人那样，「初次见面，Ralph先生。」
因为他的叫唤而转过头，被称为Ralph的男人将视线投向他，随後同样露出礼貌的微笑，「您好。」
这是一场近似玩乐性质的晚宴，每一位宾客都必须戴上面具，也就是俗称的蒙面宴会。
他知道对方并不清楚自己的身分，当然、对方也未曾见过自己，而这样的认知状态正是他所乐见的。
「我有听说过您，Ralph先生。」轻啜了口杯中的淡酒，他扬起嘴角，轻声道：「……也知道，您在烦恼些什麽。」
话落，他很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转为惨白的脸色。
「您……您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耳边传来悠扬的音乐声，他回过头撇了眼打上灯光的舞厅，随後轻笑了声，「这儿不方便谈，如果您愿意，我们换个位置？」
「……我不清楚您是从哪听来的消息。」沉默几秒，男人似乎已经镇定下来，语调变得低沉，看着他的目光带了点警戒，「而且我并不信任您。」
「您的妻子。」
「……什麽？」
举头将杯里剩下的液体饮尽，他的语气很轻，但想必听在男人耳中如同轰然巨响。
「我们到外头去谈谈吧？我想……您会感激曾掌握住这个机会的。」
＊
「把这些资料给我……真的可以吗？」
晚风吹拂，扫起他的浏海，灿金的色彩在月光之下显得很美。
他与男人坐在阳台的长椅上，脚边放了几瓶低浓度的美酒，里头都只剩一点残液，大部分都进了两人的胃里。
他知道对男人而言这是相当棒的一场谈话。
对自己，亦是如此。
「……天哪……」男人翻阅资料的手有些颤抖，纸张被他因激动而止不住的力道捏出不少摺痕，「我的天……」
嘴里淡酒的香气很甘美，他看着身边的人因获得天大的消息而不住颤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谢谢……我的天啊！」不知不觉眼眶竟噙满泪水，男人笑了几声，最後却抓着资料流下眼泪，「去他的……总算让我盼到了……」
「只是举手之劳。」
用平淡的语气回应，他没怎麽被对方激动的情绪感染，毕竟那样的情绪也是因自己所产生。
「我该怎麽谢您才好……」用衣袖抹去鼻涕与泪水，男人红着眼，眼神已不见几分钟前的敌意，反倒映满感激，「您简直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您言重了。」因这句话而轻笑出声，伴随着淡淡的讽刺，只是男人根本没有发觉，「只是刚好手上有了资料，又得知您似乎对这个家族很在意，仅仅如此而已。」
——只是刚好而已。
如果不是当初撞见那样的场面，他绝对不会知道这个男人真正压在心底的事情是什麽。
……也会让复仇的机会悄悄溜走吧。
这麽说来，他或许也得感谢所谓的上帝呢。
想着男人绝对不会料到的事情，他站起身，向对方露出礼貌的笑容，接着塞了一张名片到对方手里，「如果还有什麽烦恼的事情，可以透过上面的号码联系我。」
「一定！一定的……」拿过那张长方形的薄纸，男人连忙站起身，朝他连鞠了好几个躬，「谢谢、谢谢……太感谢您了！」
举起一只手致意，他背过身，朝宴厅里头走去。
——十年了。
他终於朝复仇迈出第一步。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好久了。」
刚回到属於家族的休息室取下面具放到桌上，他的上司便一把揽住他，脸上挂着豪迈的笑，「去哪儿玩啦？是不是上去和美人跳舞了？」
「怎麽可能。」
笑着不着痕迹地躲过对方揽着人的手，他退了一步，坐到一旁沙发上，「只是去见了一个人。」
「……是不是Ralph那个小混蛋？」
回过头，对方清澈的眼睛让他有些恍神。
过了许久，他才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那个提问。
「你果然是个首领，Lapis。」
身旁的沙发因对方坐下的动作而下陷，Lapis有着一双令他怀念的蓝色眼眸，也是同样地深邃而美丽。
「Wade，」他收起笑，若有所思的模样看起来是在想很重要的事情，「你该明白你做了些什麽。」
「做了什麽？」
因对方的话语而感到疑惑，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小口轻啜，等待下文。
Lapis转过头，很是认真地道：「当你把那些资料交给他，就已经离不开了。」
「我没想过离开。」顿了顿，Wade摇头，「复仇是我唯一能给哥哥做的，你知道。」
「我只是提醒你。」
「那还真是多谢了。」
室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僵硬，至此两人都没再开口。一直到别的成员推门而入，Lapis才起身迎接。
SteelBlue在黑手党界算是新生儿，Wade也是偶然加入的。身为首领的Lapis对每个成员都很好，一点都没有首领的架子，也因此在这个血统至上的义大利，身为一个美国人的他才能混得如鱼得水。
对Wade而言，Lapis更像是他的兄长，自然也听闻过自己的过去。
Lapis不希望他复仇，因为现在这样安逸的生活一旦打破就回不去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与哥哥的存在相比，份量实在是差太多太多了。
「Wade！」
不远处与他比较熟识的朋友瞧见他後挥挥手，笑着问道：「等会儿还有一些表演，要不要一起去看？」
「不了。」摇头谢绝对方的好意，Wade起身，「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就先回去了。」
两三句打发不是很满意的友人，经过门口时Wade瞥了眼与其他成员相谈甚欢的Lapis，侧身就这麽出了门。
举办宴会的宅邸距离市区并不远，几分钟过去他就已经踏在繁华闹区的街道上。
入冬的义大利相当寒冷，Wade身上穿的西装并不足以御寒，但他没有想加穿衣物的想法，只是脚步稳健地朝地下铁的方向走去。
今天结束得很快。
一口气达成了许多朝思暮想的事情，让眼下的时间显得有些不真实。
从口袋掏出手机，点开Lapis的号码，他考虑了下，在简讯栏输了几个字，按下传送。
地铁行驶而来卷起的冷风吹得人冷到骨子里去，Wade步入车厢，找了位子坐下，接着闭上眼。
——所有的一切，终於开始缓缓运行。
＊
时间也差不多，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谢谢这几年来的照顾，若未来还有机会，一定会好好回报。
就如同先前谈的那样，Vongola的事情请多关照。
致我永远的首领Lapis。
二修於2018/0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