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放成绩单之后，马上就进入寒假，顾若烟找了份便利商店的差事，省得自己整日在家看着父亲颓废——足够碍眼。
将假期奉献於打工，顾若烟并不抗拒，她倒认为这样的自力更生才能让她拥有昂首挺胸的理由，偶尔的排班空档则是她放松的机会。
顾若烟的人缘不算极佳，但也还有朋友、至少旅游计划中总不会落下她——她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人，平凡的人生、平凡的过。
而顾若烟也对于「平凡」这样的评论相当满意。
她过她的生活，不需要在意别人。
Δ
「若烟，和我们出来唱歌吧。」
这是她现在出现在这的原因。
但她不懂，那个优等生——怎么会在这。
论人缘，莫凝自然是极好，无庸置疑。
——但谁会来KTV，却什么都不做。
打从开始，莫凝便坐在那，挂着她专属的微笑，看众人唱歌、或滑手机。
就像不属于那群人、却又极其融入。
在应当举杯时举杯，该拍手即拍手。
所有行为、时机恰当得无可挑剔。
顾若烟如坐针毡，唱歌时频频斜眼看向莫凝，而后者仍笑望着她——顾若烟给莫凝盯毛了，赶忙让别人接手。
那就像冷静的审判官，事不关己的审视着所有，不容许求情关说，一开口就是结局——虽然性质上有些不同，但也相去不远。
莫凝果然，和他们太远了。
顾若烟离开包厢，到外头寻求一点宁静。
今晚不冷，她呼吸着凉意，直到填满胸腔，包厢里长时间的吵闹让耳朵隐隐作痛，看了看时间，约莫七点。
「喂。」突然有道声音响起。
顾若烟寻着音源看去，是莫凝，但说话的对象不是她。看来是在讲电话。
「快回去了……嗯，我没事。」
她的声音好冷。
她未曾看过这样的莫凝，没有情感、也没有情绪，——就连平时礼貌性的客气也不见踪影。
顾若烟继续听着。
「……好，谢谢。」莫凝听着手机里的声音，不时点头。
等到她挂断电话，顾若烟才走向她。
「你在跟谁说话？」顾不上礼节，好奇彻底侵占她的脑袋，那就像小孩子找到新奇的玩具、就算是完全肢解也想看看里头的秘密。
莫凝盯着她，似笑非笑。
顾若烟等待着，感觉到一阵风吹过，有点冷。
直到莫凝好看的眼眨了一瞬，「我妈。」
她终于笑了，但这次顾若烟轻易找到破绽——里头的慌忙显而易见。
「哦。」顾若烟绽开笑容，对于自己的发现十分满意，她终于看到不同的莫凝了——即使这对于优等生不是个好经验。
「掰掰。」她向莫凝挥挥手，走回包厢，烦燥感一扫而空。
「……再见。」莫凝回应。
这是她们两个今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话。
Δ
便利商店的工作内容繁杂，而这对顾若烟来说是另类的恩赐，用忙碌把所有时间填满，才没有闲暇让她去想无谓的事情。
——例如她的父亲，例如莫凝。
顾若烟不想让心力浪费在他们身上，这对于她而言没有好处。
她不做没有回报的事。
那天之后，顾若烟和莫凝没有半点联络，或许说有联络才是奇怪。不知道是否是发自内心的自卑，顾若烟认为她永远无法与莫凝拥有更多关联，她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时间一直走着、却永远没有相交的一天。
莫凝毕竟，和她太远。
顾若烟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她。
她甚至能够想像，多年后，当有人提到莫凝，她也只会淡淡回应：「哦，那是我的高中同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是啊，还能有什么呢。
平行线。
顾若烟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那就像专为她俩所诞生的，牢牢的锁住她们的命运。
今天工作挺闲，所以她才有时间胡思乱想。
站在收银台，顾若烟眼也不眨的发呆，耳边响起自动门的叮咚声，她开口、机械式的喊出「欢迎光临」与其他公司训练的推销话语。
没有什么新奇。平凡得跟她的生命一样。
安稳，平静。
「结账，麻烦了。」
直到此时她才如梦初醒，顾若烟拉回神游的意识，低头为顾客结账，有点匆忙，像孩子被抓到做错事的羞赧。
「啊，一共是——咦？」她挂着商业笑容，抬头正要向顾客收款，却刹的住口，剩下的话如鱼刺梗在咽喉。
「一共？」对方轻轻偏头，那双眸子眨了眨。
「……一百二十元。」顾若烟艰难的吐出字句，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打工时撞见莫凝。
莫凝笑了，低头在钱包里头找钱。顾若烟看着她，注意到她臂间夹着本书，——「人间失格？」
她不自觉的念出书名。
莫凝将钱放到顾若烟手上，指尖冰凉。
「最近喜欢上了日本文学。」莫凝这么说，而她淡淡的哦了一声。
「走了。」优等生敛眸，与她道别。
步伐轻巧，莫凝步离便利商店。
叮咚。而顾若烟配合着铃声喊出「谢谢光临。」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她思考着刚刚在书封上头看到的字句。
莫凝她，是这么想的吗？
顾若烟不解，明明她的一切都使人钦羡。
不管是日本文学，还是莫凝，顾若烟都不了解。
——平行线。
她再次为她们下了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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