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天气就休息一下也未尝不可。」李豫堂自己拿起茶壶又添了一杯茶。
「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不认真练习又怎麽能上台?况且练武旦本来就苦,唱、念、做、打一个也不能落下。」
「既然苦干嘛唱?」
「因为好看。」如春鸣的语气很是坦然。
「……这算什麽理由?你是小孩吗?」
「那时候的确是是小孩啊,那时觉得武旦真是好看,硬是和师父求着哭着说我要唱武旦,还挨了不少打呢!原本师父是想让我学青衣来着。」
「要我说应该都不错。」李豫堂很自在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话说你竟然还有个小院?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屋子虽然很小,但如春鸣也只有一个人住,反而是刚刚好,里面的东西倒也算得上是齐全。
「是啊,是小了一点,但我也只有一个人住。」
「画说你这个小院是人留给你的?还是人送的?」
听到李豫堂又拿他是相公这件事来说事,如春鸣不高兴的说:「我自己买的。」
「你自己买的?这得花不少钱啊!你哪来这麽多钱?」
如春鸣虽是这里有名的角儿,唱的戏多,接的堂会戏多,身价又高,但他挣到的钱都是要和堂子、戏班分成的,他实际上拿到的钱也不算多。而唱戏需要置办一些个人的行头也是份不小的花销,剩的钱就够他支撑自己过上小康的生活。
「其实这小院倒是不贵,因为那时主人急着出售,所以卖得相当便宜。」
「那真是给你捡到了好货。」
「是啊。但我会想搬出来也是因为不想住在大下处,我不喜欢那种没有隐私的感觉。」
「这我很认同。」李豫堂长期生活在大部队里,对这种事深有感触。
如春鸣这在李豫堂对面坐了下来说:「还没问你呢,你那时是听到我唱什麽?」
「啊?不知道。」
「调子总记得吧?」
「你以为声音很大呢?听出来就不错了。」
「听得到声音不记得调子?」如春鸣挑眉。
「有什麽好奇怪?是说你到底想干嘛?」
「给你说戏。」
李豫堂一听就傻了:「今天会不会太早开课?」
「反正人都来了。」
「还是不了,我一会儿还得回军营。」想到桌上成堆的文件,李豫堂就觉得脑子隐隐作痛。
「那今晚还是香兰堂见吗?」
「嗯。」
「不过你都走进我家了,不如以後就在这儿,也未尝不可。」如春鸣对於改变说戏地点这件事还没有放弃。
李豫堂露出了满脸的嫌弃:「我不要,到时候被误会了什麽,麻烦的可是我。」
「你现在不都进来了吗?」如春鸣依旧没有放弃。
「这是凑巧,我只是听到唱戏的声音才走过来,又不知道是你。」
「知道是我你就不过来了吗?」
李豫堂顿了一下,莫名别扭的说:「也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我不要。」
李豫堂对於一般人对堂子、对相公认知的普遍观念虽然是有一点改观,但也仅只於此,还是很难接受。而且他要是就这麽到如春鸣家里,虽然是没干什麽,可是却管不住别人的嘴怎麽说,光是这点他就觉得不行了。
如春鸣也看出了这点,他知道要改变李豫堂的想法也没有那麽容易,只好暂时放弃,暂时。
「也好,反正还有陈老板那件事。」
「说到这个,拜托你的是办得怎麽样了?」
「没问题,下周三晚上的七点。」
李豫堂算了一下时间,点点头说:「可以,到时候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倒是後续的事情还要拜托你了。」
「说什麽拜托啊。」
「不是这样说的吗?」
「我可不是什麽大善人,我只是不希望你和香兰堂的其他人饿死後,还要来找我索命。」李豫堂一边说一边微微偏过头。
在如春鸣看来李豫堂根本就是口是心非,如春鸣笑着摇摇头。
「有什麽区别吗?」
「有,我觉得有。」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现在跟你说戏?」
「不是说不用吗?」他又看了看外头,太阳已经快到最高点了:「况且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见李豫堂起身,如春鸣也跟着站起来整了整袍子:「我也差不多该去戏班了。」说着和李豫堂一起出了屋子。
「现在说该去戏班了,刚刚还说要说戏?」
「我也不急。」
「你们都那麽闲的吗?」
「我的戏是下午呢,只是先去准备罢了。」如春鸣耸了耸肩。
李豫堂看了他一眼走出屋子,炎热太阳一下照到了身上。到了正午,太阳又更烈了,晒得人难受。
「这太阳还真大……」
「现在是三伏天嘛,当然热。」
走出去时,李豫堂又看见了如春鸣种在小院里的树,他用下巴指了指问:「那棵是什麽树?」
「那棵树吗?他叫苦楝。」如春鸣边锁门边道。
「苦楝?」
「它又叫苦苓,江苏那边也叫紫花树」
「这名字倒是很有意思。」
「会吗?」
「一棵树的名字和苦恋同音,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噗,你竟然会这样想。」
「笑什麽啊?」李豫堂瞟了他一眼,走近树看了看:「长得挺好的啊,看上去种了很久。」
「应该是很久了没错。」
「为什麽说是应该?」
「我买这间小院时它就在了,那时我很中意这个小院就是因为它。」
「你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李豫堂看了看周围的各种植物,又看向如春鸣问道。
「可以那麽说。」
「不过这棵树你照顾的还真是相当不错啊。」
「不能这麽说。」如春鸣走向前,站在李豫堂身边看着苦楝树:「不知道是什麽环节出了问题,它一直都没有开花,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没顾好。」
「它会开花?」
「会啊,我搬来第一年的春天开过,紫粉色小小的,很好看,但在那之後就一直没开过花了。」
「会不会是施肥的关系?还是阳光不够?」
「应该跟阳光没关系,这里的建筑物从没有增高,但施肥的问题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活的太安逸也有可能。」
「哈啊?植物还会活得太安逸?」
「当然会啊,它觉得环境很舒适就不会开花了。」
「还有这种事?」
「是有啊,你觉得呢?」
如春鸣一本正经地思考起苦楝树为甚麽不开花的问题,李豫堂看了他一眼耸耸肩:「不知道,这个我不懂,你还是自己慢慢思考吧。」
「嘛,总是会开的。」
「所以也别想那麽多。」
「到时花开了再找你来看吧?紫粉色的小花真的很好看。」
「嗯,我很期待。」李豫堂虽然这样说,但语气却有点敷衍。
两人一起走出了小院,如春鸣给小院的大门上了锁後,转身对着李豫堂问:「你往哪里走?」
李豫堂伸手比了比左边的路:「我从这边来的,所以打算从这里走回去。」
「那我跟你一起吧。」
「干嘛?怕我迷路吗?」李豫堂不满地说。
「只是刚好顺路而已,走吧。」
李豫堂挑了挑眉和如春鸣并肩走出了弄堂,到了弄堂口後,如春鸣要往左,李豫堂则是往右,於是在弄堂口道别。
「事情再拜托你啦。」
「没问题的。晚上见。」
「嗯。」
听到如春鸣道别後,李豫堂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如春鸣看着李豫堂的背影,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大声的说道:「李豫堂!忘了跟你说,我觉得你穿军服的时候很好看!」
如春鸣远远的看到李豫堂的背影一愣,然後半转过身。只见他正了正头上的军帽,朝如春鸣瞥了一眼,笑着说:「必须的。」然後又背对着如春鸣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