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道路
自从康嘉倩被安排要交由孙尚香训练後，孙尚香便时常和练师一同策画该如何增加不同训练。
早在康嘉倩之前，孙尚香便总是带着自儿寝殿的侍女一块练武，目的就是让随侍身周的女性们全都有基础自保能力。康嘉倩身体状态不同於那些侍女，所以孙尚香在针对康嘉倩的日课排定上与其他人略不同。
这数月训练从基础关节活动性开始，逐渐加重到绕着教场跑上十数圈、搬举重物。孙尚香高站在教台上，指挥场上女性们如何打拳动身，看着大家身姿俐落的模样，成就感乐得孙尚香高兴上好些日子，每一天都笑得如花一般灿烂。
只是唯独康嘉倩呢，孙尚香会特地严格训练康嘉倩的反应能力，逼着她要记住生死一线的紧张感。
孙尚香知道，虽然她贵为郡主、也有那个能力在战场厮杀，可康嘉倩本身的条件太差，不如自己从小习武、仅只是比起宫内侍女尽早多了一分对战场残酷的认知。
要随军出生入死可不是儿戏，在武艺上势必比谁都刻苦加强训练，以实力证明自己踏足战场的资格，否则军中那些瞧不起女性的人不仅会刁难康嘉倩、在战场上更是……
正因为孙尚香和康嘉倩彼此都清楚这件事，所以康嘉倩也没有表态抗议或埋怨，自个儿闷着忍住辛苦做训练。
每一天都要逼自己比昨天拖拉更重的重物，每一天都要比昨日挥更多次刀剑。每一天都要紮马步、练正拳和练习如何踏桩跳高。
这些日课表现全由孙尚香或练师进行评断，以康嘉倩适合的方向不时调整日课。
康嘉倩清楚没有撒娇求饶的余地，即使辛苦到会哭出来她也只能咬牙继续撑。
光是第一个月的时候，基础的长跑和打水训练体力，就让康嘉倩练得手上脚底全是水泡。每跑一步都会有血水渗透袜底，每一晚都要自己抹药包紮、按摩四肢肌肉，试图让肌肉能尽快松缓好应对下一次训练。
这期间里，有时候幼虎炎炎会跳上她的背脊，不时开掌花的在她背上或腿上揉按，像是在为她按摩一样，特别的通人性。正因为如此，康嘉倩也特别特别疼爱炎炎这头虎，当没有训练的时候，总能看见这一人一虎相依一块、呼噜噜的沉睡。
只是训练太辛苦，纵使有炎炎会给予康嘉倩心灵治癒，但她终究是个怕疼的人，也好几次都兴起放弃的念头。可是当甘宁能难得拎着甜食探望自己，一旦依靠在甘宁身边就会停止放弃的想法。
指掌上缠绑的白色布帛包紮得有些歪七扭八，看得康嘉倩忍不住觉得想笑，毕竟这是甘宁垂眸帮康嘉倩她敷药绑上的啊，光是回想起甘宁嘴里一边碎念一边上药的模样，康嘉倩就觉得心里似乎暖洋洋的，彷佛之前的辛苦都不再清晰。
甘宁啊、从不会开口说要她放弃，只会关切她练得如何，问她下一次想吃哪家的糕饼或糖球，要是有得空闲会送来。当然泰半时间都是差奴仆送来，贵为将军自然是得时常忙於练兵，这半年来能见个十数次都算得上甘宁有心，愿意牺牲休息时间过来观望。
心怀感激的接过奴仆送来的糕点、听奴仆转述甘宁的口信，面对甘宁这些关切，她实在无法轻言要放弃。
说到底这是她康嘉倩所选择的道路，自己选的路啊、夸下海口的也是自己啊！放弃？怎能这样就放弃啊！
而康嘉倩的挫败和失落甘宁也全看在眼底，虽然是趁闲暇才来探望几眼，但康嘉倩是如何从从最基础的刀剑挥舞、套招，最後一路学到如何实战应用，甘宁自然是心知肚明。
以脑袋来说，康嘉倩只是有点小聪明，有些事情她联想甚快，能在谈话间时而举一反三。但身体素质上，她完全是从最底端的基础开始打起，在身体最糟糕的状态作为起点一路训练至今。
努力不懈当然值得赞扬，但实力状态却总是不尽人意，时常一次又一次的在对战中被打败，一次又一次的被拖下场。
比康嘉倩早学的侍女有些人会讥笑她，直说她没天分。孙尚香也曾经念康嘉倩不该死背基础，要多以活用。
挫败如她只能蹲坐在场边看着大家训练，看大家打很简单，脑子也很容易想到怎麽去应对，但实际上场时一紧张起来，她就会慌乱手脚。
这还怎麽跟着上阵啊？
「唷！幻柳！」
「……啊咧？兴霸你怎麽来了？」毕竟人在外头，所以康嘉倩也依循礼节的喊甘宁字号，对於甘宁会有时间过来探望自己也有些讶异。自从没继续住在甘宁府内，甘宁就算要来探望自己看看也不是很方便，更别说要来看康嘉倩的话，还得经过一堆通报才能踏入孙尚香的别院内。
更别说练兵一忙，他怎麽可能有得闲暇到处跑？能偶尔几日待在府内偷闲就算不差了。至於当初能近乎整整一个月都陪着康嘉倩？那也是归功於剿灭黄巾贼後的暂且休憩。
「怎麽一见到本大爷还哭丧着脸啊？今天不如意？」甘宁伸手搓揉康嘉倩的发顶，多少也能猜到是训练上遇瓶颈。
康嘉倩一见到甘宁自然是把身子都凑过去，任由甘宁继续搓揉她脑袋瓜顶，无声的向甘宁撒娇。
随着甘宁大掌搓搓揉揉，康嘉倩也总算放松身躯，向甘宁说了一些训练上总是无法突破的部分。
「呐、甘宁你武艺是怎麽练出来的呀？」
「本大爷啊——」被突然这麽一问，甘宁摸了摸下巴，一双凌厉的眼睛朝旁撇，突然要他回答他也说不上来，多少也是一路磕磕碰碰的爬上来，而且泰半都是随心所欲的出手，全权交由身体行动。这样的说词指让康嘉倩皱起眉头，好像是个好建议却又很难执行。
眼看康嘉倩还在纠结，甘宁站起身将康嘉倩一把抛上空中。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康嘉倩瞬间全身紧绷，她瞪大双眼，在下坠同时紧紧盯着甘宁张开的双臂。
一点、一踏，两人的身型在那瞬间摆荡不定。但甘宁依旧持稳身子，只是旋动手臂逼得康嘉倩必须攀上他另一侧臂膀，最後康嘉倩只得跨足在他双肩，上半身攀在甘宁的脑袋瓜顶，气呼呼的抗议他欺负人。
「嘛、但这样不是很好玩麽？上战场厮杀归厮杀，乐趣还是要自己摸嘛！」甘宁伸手让康嘉倩攀住跃下，康嘉倩反驳不了什麽，只得继续赌气猛戳甘宁腰腹，以示抗议。
「方才你也没摔下，平衡还不错嘛？咱们再玩一次如何？。」
「这个我以前没少玩，只是都是在浮木桶啊、船桅上练，大浪一来可比现在凶险。」甘宁抓了抓头，嘴上一边说，手里再次捞起康嘉倩上抛，逼康嘉倩必须随着他伸出臂膀作为支点，旋转、扭动身躯寻找能稳下身型的踏足点。只是这次甘宁多上一些坏心眼，攀附到造景山岩上让康嘉倩面临更加摆荡不定的状态。
「江面可不比这般好预测啊，战场嘛、也一样啊。」过程中除了说明，甘宁也不时搂住康嘉倩的身驱，避免她失力跌落。
「暗箭、包围你的敌人谁会最先凑近，而後面还会有哪几个敌人朝你围过来，这些都是眨眼间就得判断好。」背着已经无力继续玩的康嘉倩起身，甘宁试图拼凑自己能说出战场要点：「像是方才那般玩的感觉啊、你可以应用在敌人众多的时候，利用敌人当踏石脱离困境。」
「这些本大爷也花上不少时间一路学起来，很多地方……嘿嘿、我也不敢说自己全都知道啊！总之你就是别那麽着急，能练多少就是多少嘛。」不是那麽擅长解释的甘宁说到这也有些不自在，他一点也不擅长教人，很多人却说他教得不差。
自己真有教人的能力吗？甘宁将背上人儿往上腾、调整一下位置，继续迈步启程，走向她在孙尚香这儿住宿的厢房。
早已精疲力尽的康嘉倩虽是乖乖听着，但她真的累坏了，只得点点头、软呼呼的应声答好。方才那样攀来爬去有趣是有趣啦，抛高高的时候也刺激好玩，但光是这样一番来去她就觉得好累，体力肯定得再多锻链啊……
面对康嘉倩这般疲惫软绵的模样甘宁也没说什麽，毕竟她基本日课就够她操了，更何况还被自己这样拉着玩上一会呢？
此时孙尚香正好怀抱一件新衣，开心的直说是新款样要让康嘉倩穿看看。
「欸？现在？好歹也先让我净身啊！」康嘉倩困得快睁不开眼，这会她还一身臭汗，哪能现在套上新衣物呢？
「那幻柳你跟我一块去沐浴，正好热水都准备好啦！放松身躯的伸展刚才还没做对吧？顺道一块放松吧！」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康嘉倩就这样直接被孙尚香从甘宁背上一把拎起、轻松将康嘉倩托高带走，一路带进闺房里去。
「欸？欸欸欸欸——」
甘宁默默捧着被孙尚香塞来手中的新衣裳，纠结自己该不该跟过去瞧瞧。毕竟不跟是啥事都没有，跟了的话虽然有机会有得眼福，但就是那个生命安危让他有点……
瞥眼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门边、手里揣有强弩并温柔微笑的练师，以及蹲在练师跟前向自己威吓嚎叫的幼虎炎炎。甘宁乖乖打消念头，龟缩在一旁会客用的厅堂喝茶，只是闺房方位不时传来康嘉倩惊恐地尖叫声，惹得甘宁只能满脸里面到底发生什麽事。
一刻钟之後，浑身满是蒸腾热气的康嘉倩被运出来，身上罩着单薄的内衬襦裳，神情反倒活像方才打了一场恶仗归来。
看着一旁神清气爽的孙尚香，甘宁大致能理解发生什麽事，这小姑娘肯定如狼似虎地把康嘉倩给摸了个遍。该说羡慕呢？还是忌妒呢？嗯？他是要忌妒谁呢？眨眨眼，甘宁把脑内的想法先丢去一旁，将手上新衣裳交给康嘉倩。
「那就由练师来协助康姑娘更衣吧，请随我来。」练师笑咪咪地引领康嘉倩前往偏房更衣，对此甘宁也只好坐在房外围栏上等待。他把玩着腰间的铃铛，试图无视一旁笑得一脸甜腻的孙尚香。
过了半晌，甘宁还是忍不住向孙尚香开口问道：「你还真摸下手？」
「哼哼——羡慕我吗？是不是啊？」孙尚香得意笑容加深几分，欢乐的抖动双手手指，神情写满这可是女孩子之间的特权，嘴边笑靥笑得如花灿烂。
「哈啊？谁会羡慕啊！像她那种乾扁四季豆我连碰都不想。」
「那你乾脆以後都别抱我或搓我头发。」踏出偏房的康嘉倩直接使用夸诞嫌恶脸对着甘宁，那神情之有戏惹得孙尚香直接捧腹大笑，频说可惜小乔尚未结束外遣，不然方才这脸肯定能让小乔笑上好半天。
「我、我又没说错，你现在确实还是很乾扁啊！再养胖点看会不会好点些。」被当事人抓包让甘宁一阵尴尬，只能不管一旁笑到差点翻过去的孙尚香，心虚的搔了搔脸颊。装作没事人似的悄悄打量起这身新衣裳。
只见康嘉倩上身是无袖的洁白的立领围兜，围兜上绣着不易察觉的金银双虎，在围兜内部衬有一件立领红色无袖短衣，无论是围兜还是短衣，均在衣物前胸与後背处留有篓空透气处、後腰处还有盘扣能系腰，使衣物能自然服贴於身。这样的设计在本就靠海且时常湿热的孙吴一带来说，这样透气的衣物确实是上选。
为求还有遮阳避雨用途，围兜的双肩处缝有以皮革和铜钉去固定浅白软帽，软帽帽沿挂有金饰玉坠增重，可方便穿戴时不易因为风抚而掀飞。
下身则是宽松的灯笼短裤，用着色彩鲜艳的红色绢布作为腰带缠绑。足上则是白短袜和浅白的软皮靴，红色绳带佐以金属饰扣，看起来也是十分清爽简洁。
当然康嘉倩也迫不及待的穿着新衣蹦蹦跳跳，像是在测试衣料那样、各种伸展躯体，以此确定这衣服丝毫不影响活动性。
只是过程中康嘉倩一个踉跄，帽兜向前挂上头顶，甘宁有些愕然的看她帽顶特异。
隆起的帽顶上有两个尖端处，仔细一看似乎底下缝有皮革支撑，立起的尖端看起来就像是猫耳一般。
帽上金线刺绣雅致俏丽，一路蔓延至额前帽沿所悬挂的雕花金片旁。雕花的金片型如弯月，垂挂几只淡绿的水滴玉坠在额前轻晃。
只见康嘉倩的发丝被软帽拢向脸边，一张小脸显得仅只巴掌般大，配上她本就细瘦的身驱，看起来更加可怜许多。只是康嘉倩也一如甘宁错愕，顺甘宁的目光好奇地摸上帽顶，捏住顶上的猫耳、歪头左右端看。
康嘉倩面对甘宁依旧定在自儿身上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搔了搔脸颊，只得望向甘宁小声地问：「你——觉得适合我吗？」
被这样一问甘宁也回过神来重新打量，对康嘉倩颔首肯定、弯起双目咧嘴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