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上到这里，下课。"
关梓静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走出教室，拿出手机按开稍早夏羽熙传来的讯息，这是第一次夏羽熙在她的课堂上缺席，她没想细问，但是内心却不自觉担心起夏羽熙突然缺席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
"关老师请留步。"
是系主任的声音，关梓静停下脚步。
"主任。"
"梓静啊，今年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可能又要拜托你了..."
又是她？这都第三年了...
关梓静眉头微拧，这不是个轻松差事，每年都要飞国外参加研讨会，研讨会之前还得下很大的功夫准备研究专题。
"这次的主题..."
"这个啊，一会我请秘书把相关的研究主题寄到你信箱，和前两年一样，你可以从系内徵选研究助理，这次我们有争取到更多的经费，也许可以让你和助理们一起参加研讨会..."
面对系主任的有备而来，关梓静点了头之後就离开了，这是她无声的妥协，她虽然性格清冷但不至於失礼於人前，即使她有多麽不情愿。
进了电梯，她重新拿出手机找到夏羽熙传来的那则讯息，回传的讯息输入一半，电梯到了一楼，门开，她走了出去。
"走路不看路。"
"欸..."
被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关梓静抬头，吴清怡站在她面前冷眼看着她，关梓静笑了笑，随即把手机收进口袋。
"不是说了我自己过去吗。"
"如果不是你那担心过头的妹妹，我不需要这麽大费周章。"
果然，想想这世界也没有几个人能请得动吴清怡这尊大佛了。
今天是她每三个月固定回诊的日子，算一算除了吴清怡到国外研习的日子，她很少自己搭大众运输工具到医院，每每都是吴清怡被关梓语烦得不行非得亲自来接她，即使她要自己行动，还是有人不同意的。
"我们家梓语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行了关梓静，你这样我觉得恶心。"
其实这也是一个保险措施，谁让关梓静前科累累，该检查的时间不乖乖检查，关梓语一时没盯紧就又拖了一两个月才押着关梓静到吴清怡那里报到。
"你真的很没情调。"
"我对你不需要有情调。"
关梓静确诊有心脏疾病的那年，吴清怡是心脏外科的实习医生，关梓静住院的期间吴清怡正好是她的主治医师的助理，直到吴清怡转任主治医师，关梓静毫不犹豫要求把自己的看诊病历转到吴清怡手上。
"这次安排什麽检查？"
"电脑断层，还有，要找出上次让你差点发病的原因。"
"梓语让你做的？"
"我不是她的仆人，不需要她来指使我做事。"
哈...
这真的不是第一次了，她总觉得吴清怡对关梓语有些许敌意，但她也从不探究，毕竟一个颐指气使一个高傲冷漠，这两种性格碰在一起自然不会有好事。
进了医院，关梓静被吴清怡领着亲自带到各个检查项目的部门，有时候她都觉得，做为大医院的心脏外科主治医师，吴清怡到底哪来的时间这样押着她亲自为她做检查，更不要说排队也要时间，她应该是门诊爆满的医生，却总是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你今天没有排刀？"
"我今天只有你一个病人。"
"你的门诊呢？"
"时间调动。"
吴清怡眼神只放在呈现关梓静心律的仪器上，关梓静的眼神则是落在吴清怡身上，双手总是插在医师袍的口袋，这是她对吴清怡的第一印象，总是冷静，彷佛连心都是冷的，甚至是冷酷的，她曾经和吴清怡谈过工作的事，无意间发现了这人之所以能有那样高的手术成功率真的全都要归功於吴清怡强大的心理素质，还有过於理性的分析。
她和吴清怡只差七岁，她一直当她是朋友，直到她的父母亲死於意外，她好不容易转好的病情又急转直下，那时候吴清怡几乎整个精力都耗在带着她走出痛失双亲的阴影上，甚至她住院观察的日子里吴清怡还来陪床过，为的是不让关梓语和关梓欣太操心，那时候让整层楼的护理人员看了直说不可思议。
那时候开始她才感觉到吴清怡就像她们的大姊一样，也是吴清怡的存在让她在孤身一人面对刚出社会的关梓语和还在念书的关梓欣时不那麽疲惫。
"心跳没有异状，下一个要做电脑断层。"
"最後一个了？"
"恩，结束之後先去吃个饭。"
"可以吃牛肉面吗？"
她指的是医院地下美食街的那间，吴清怡左边眉毛一挑，她本来想带关梓静出去吃，医院的餐食她每天都在吃，看着关梓静一脸的期待，吴清怡说
"好。"
用完餐，她们进到吴清怡的诊间，稍早做的各项检查报告已经送到，吴清怡只挑几个重点看了一下，除了老毛病之外她没有看到任何的数据有异常，眼下要想找出上次让关梓静发病的原因便难了。
"我建议你开刀吧。"
"怎麽了？"
听吴清怡这样开头，关梓静心头不禁一跳，不是她的心脏状态恶化了？
"和之前检查的没有什麽差异，但是你的心脏功能在退化，一点一点的。"
早前她不开刀的原因是因为关梓语和关梓欣，父母走了之後关梓静深切感受到两个妹妹对她的依赖，而她动手术的风险也比常人来的高，这点是吴清怡亲口和她说的，机率大概六七成。
没有什麽比的上吴清怡和她说的机率更让她对手术望之却步。
而且，她也还没认真地和关梓语谈过，有关她若是手术中发生意外、放弃急救这件事。
"这样下去，哪天你突然倒下了，要再醒过来的机率只会越来越小。"
"已经这麽严重了啊..."
"越早处理越好，我不想关梓语关梓欣失去她们的支柱。"
吴清怡转动着原子笔，关梓静沉默了，是时候她要来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一直活在随时可能离开的担忧中，关梓语她们肯定也很不安。
"今年研讨会结束，由你安排吧。"
"你在害怕。"
"我只是怕梓语梓欣她们..."
转动的笔突然停下，吴清怡推了推眼镜，起身走到关梓静身旁蹲下，抬手，轻轻覆在关梓静头顶。
"小家伙，我不会让你死的。"
至少，绝不会死在她手上，她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