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豫凯，在我发现这名字变成心里的一个秘密前，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那天的情景我记得一清二楚。高一的时候，我已经因为班导的偏袒而成为不受欢迎的对象。照理说，在同学的影响下，郑豫凯应该也要一起讨厌我。
但他没有。
那次，班导一如往常叫我去她的办公室。那天乔乔身体不舒服，所以她没有陪我去。
我在林姵媛的鄙视眼光下走出教室，到了办公室，抱一叠考卷回来发。当我经过走廊时，一群男生在前方嬉闹，其中一个人不小心撞到我，害我跌坐在地上。
那群人是班上的男生，本来好像还要道歉，但一见到我的脸，就露出耻笑表情。
「哎哟，不小心撞到小狗狗了。」
「班导养的吗？哈哈！」
那些家伙笑成一团，就只有撞到我的那个没笑。
我已经习惯被别人欺负，所以就默默地起身，收拾散落一地的考卷。後来，他们发现逗我也没意思，就走了。离开之前，身後还传来「骚货」、「酒店妹」之类的字眼，想也知道在说我。
我安静地捡着考卷，感觉到有不少人在看我。他们都看见了刚才的情况，却没有一个要上前帮忙。我也不是贪图他们的帮助，只是……这世界会不会太黑暗了？
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明白我做错了什麽。难道，只是检举作弊、观察不良，就应该被排挤吗？
我真的不知道。
上课後，班导将考卷发给大家，当作随堂抽考。我拿出笔开始作答，同时看见有几个同学正在作弊。这种情况很多次了，我应该要告诉班导的，但……继续这麽做的话，会不会被欺负更惨？
我想了很久，最後还是没有说。我啊，说到底还是个胆小的人吧。
後来，这张考卷我拿到了满分。一下课，等班导离开，又有一群人来找我麻烦了。
「满分啊？一定是刚才拿考卷的时候偷看解答吧！」
一只白皙得可怕的手闯入我的视线之内，将我桌上的考卷粗鲁地抽走。我抬头，看了那个人一眼。
「原来班导宠爱的乖乖牌女孩也是会作弊的？」
林姵媛的语气很差，好像刚才带头作弊的人不是她一样。刚才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何况我也没有作弊。
「……我没有作弊。」
「还说没有作弊！这是什麽啊？」
没想到，她恶劣地往我桌上一指，才让我看清楚那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纸条。
「什麽？」
我心头一紧，不安地拿起那张纸，连上面写什麽都还没看到，就被林姵媛一把抢去。她大声地念出纸条内容，听起来似乎是某个人的小抄，但问题是我根本没有写那种东西啊！
「喔，还真的作弊呀。」一旁的女生吐出一句风凉话。
「那不是我的！」我生气地站了起来。
「就在你的桌上还想狡辩？」
「因为你放在我桌上！」
「你凭什麽说是我放的？」
听见这话，我屏息瞧着她，满满都是怒气。她怎麽讲我都可以，我就是不能忍受有人栽赃我！
她也没在畏惧，傲然迎上我的愤怒。旁边有愈来愈多的人在围观，我看见不远处的乔乔抬起头，她刚才因为不舒服在休息，肯定不知道发生什麽事。
忽然，有人走近了我们，打断我和她的对峙：
「唐月见！班导找你去办公室。」
我转头，一个男孩站在那里，表情不冷也不热。
「走狗！」林姵媛不甘心地骂了一声，便转头离去，那群看戏的人这才慢慢散去。
我对男孩点点头，随他出去教室。在去办公室之前，他叫住了我。
老实说，我不记得他叫什麽名字。
「怎麽了吗？」
「班导没有找你，我随便说说的。」他说，然後我惊讶。
这麽说，他为了打破刚才僵持的局面，才说谎吗？
我们沉默对望，彼此也找不到什麽话好说，直到我想找个藉口回教室时，他才开口：
「那根本不是你的字。」
「咦？」
「是林姵媛栽赃的，对吧？」
直到他说出这句话，我才开始打量他的模样。其实，他长得还不错，虽然戴了副黑框眼镜，双眸却不减神采，印象中在班上是颇受欢迎的人物。但，他能准确地说出我被栽赃的事实，才是让我特别讶异的地方。
再盯着他的脸庞一会儿，我又发现一件事：
「你是刚才在走廊撞到我的人吗？」
「嗯，抱歉，那时候被朋友拉着走，没向你道歉。」他的神情尴尬，看来他也想起我被唾弃那幕不堪的画面了。
其实，不管他那时候没道歉的原因是什麽，都不重要了。居然有人会在撞到我之後来跟我道歉，这才是重点啊！
见我暂时没回应，他点头示意，便先一步回教室。那身影，在视线范围之内愈来愈小、愈来愈小……
总觉得，不做点什麽的话，有些事情就走远了。
「那个……」
男孩停在门口，头微微一偏，等着我的下文。
「你怎麽认得出来我的字？」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看起来很为难。後来他才说：「我常常改到你的考卷……很高分，印象很深。」
不是这个原因吧。
他坐在最後一排，当然会常常改到我的考卷，因为每个人都不想拿我的。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但既然他会感到为难，代表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後来我们没再说话，好像从此失去了交集。但，他一定不知道，我常常在他附近观察他，也常在他碰巧经过的走廊稍作驻足。
有时候，我会在远一点的地方，看他和朋友嬉闹；有时候，我会看着靠近他的女生，心生羡慕；然而，有更多时候，我会在改考卷时仔细搜寻他的那份，几次之後，他的字迹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脑中。
什麽时候……
我们会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
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叫郑豫凯。
我也知道，做了这些事情的我，这不像自己的我……早已不自觉地喜欢上他了。
-
唐月见：幸好，飞不起来的我，也能在这令人失望的世界中，拥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