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下雨天《短篇集》 — 短文《膽小鬼》

正文 下雨天《短篇集》 — 短文《膽小鬼》

放晴了。

又,下雨了。

我们总是仰着头,看着同一片天空。事实上,没有人看的天空和我们有出入,但只要一想到我们头顶着同一片晴空,我就会莫名奇妙地感到幸运和温暖。你总站在我的右侧,与我肩并肩,若即若离的距离使我觉得有些焦躁,我们有些暧昧,却又不肯进一步承认彼此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我们一起等公车、讨论功课、打球、慢跑……有那麽一阵子你曾替我拟定瘦身计画,我记得那时你会压着我的脚,替我数仰卧起坐的次数;你曾经骑着脚踏车,要我用跑的追上你。最後瘦身失败了,我失落地什麽都不想吃,你莞尔一笑,说我现在这样也很好看,不胖不瘦刚刚好,健康最重要。你做人处事总如此圆滑,说话不带刺,一点心机也没有。

也许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吧。你的存在让我感觉好轻松,甚至是轻盈。有你在,我彷佛认为世界在飘浮着,你带我飞、带我踏遍好多不同的感受、情绪,你的一举一动总能影响我的思考模式及行动。你是魔术师,你掌握各种能征服我的魔法;你是催眠师,你控制了我的心思,让我日思夜梦,脑海里总浮现好多期待。

是的,我期待。我期待我们的未来,即使你曾未表明过什麽。

其实,你曾经轻轻牵我的手,但那是我们一同躺在草原时,你因睡着而不小心握住的。你曾经搂着我的肩,但那是因为过马路时,我差点被车撞而你顺势勾过去的。你曾经拥抱我,但你解释说,在女孩子脆弱无助的时候,拥抱能抚慰人心。你曾经替我抹去脸上的污渍,甚至是泪滴,而你总说,是因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是很好的朋友。直到那次我才意外得知,在你心里,我的定义只有五个字──很好的朋友。

我很在乎,然而我佯装不在乎。你总微微一笑,使我感觉自己的遐想是自私的。我原本就不该要求更进一步,是吧。有时我为此而低落,你会宠溺地搔弄我的头发,笑着说我像个傻瓜。你不曾开口询问我怎麽了,只是安静地坐在我身旁,等我自行开口。我想,那是你不同於别人的关心吧,有时候不需要言语,就能够表达温热的情感。

而我总在你关心我的那一刹那,原谅了自己的自私。

依稀记得初次见到你时,你多麽放纵不羁。你的笑容如此单纯、清新,却又那麽地自信、令人崇拜,有如阳光般照耀着每个人。你总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独具一格,那时不小心经过你身边的我,巧合地听见了你说的那句──勇敢地走自己的路最令人动容。那时胆小懦弱的我,因为你的这句话而停下了脚步,你彷佛穿透了我的内心似的,揭开了我隐藏已久的面纱。

是你改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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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再用你独特的方式关心我了、你不再搔乱我的头发了、你不再轻柔地笑了、你不再昂首与我看着同一片天空了、你不再「不小心」碰触我了……你再也不在了。

我找到了自己,而你却迷失了自己。

你并没有走,你还在。

你并没有走,你还在,只是安静得像个隐形人。

连那只有我能独占的气息也烟消云散了。

你变了。

朦胧的记忆中,最後一次见你笑,你含糊地说着:「Damnit!Iamjustacoward.」似乎是在叹息,你苦笑,嘴角扬起一抹我无法透视的弧度。那时的我还不明白那句话的涵义,你在胆怯什麽呢?你畏惧些什麽……为何忽然变得如此沉静少言、漫不经心、精神涣散,你的眼神空洞了许多。你瘦了,瘦得夸张,你变得焦燥,而我感到不安。

那天你勃然大怒,我还来不及明白你为何会有如此举动,你已猛然掉头离去。那天你蜷曲在角落,一语不发,有点冷颤、有点痛苦,你低吼了一声,歪七扭八地离去。最近你忽然向我哭诉自己快崩溃了、你很难过,但你不知道如何表达。我静静听着你说,就像以前你静静陪着我一样,我给你建议,但你总是摆手摇头说事情没那麽简单。多复杂?我想问,但你避而不谈。

你怎麽了?

你到底怎麽了?

你说,已经无法重头再来了。

你说,一切都太迟了,胆小鬼。

谁是胆小鬼?

我无法接受。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我眼前被警察逮住,被送去勒戒,却什麽忙也帮不上。正确来讲,我能帮的也只有一语不发。你为什麽要吸毒呢?傻子,你不是常常说「健康最重要」吗?我心疼着,我能怎麽做……我看着你像个疯子似地怒吼、扭动,看着你用那几近崩溃的眼神告诉我,一切都太迟了。热泪直流,我却无法开口,静静地看着你走,你发狂似的想抓住些什麽,最後只捉住了空气。

你已经无法再留下什麽了。

Whenyou\'regone.Thepiecesofmyheartaremissingyou.

Whenyou\'regone.ThefaceIcametoknowismissingtoo.

几个月过去了,我不知道你到哪去了,你还活着吗?你出来了吧!我偶尔会仰头问着,而当我这麽做时,天空总会下起一场大雨,是巧合吧,我想。悲伤的天空、悲伤的雨滴、悲伤的你,想念你的我。是的,我确实想念你,即使你令我失望。我现在终於明白,原来我们一直活在不同的世界。你从不曾说过你喜欢我,我只是一昧地相信会有那麽一天。於是我等着,却始终没结果。

你到哪去了?

我并没有怪你……

街上,我遇上了你的朋友,他简单描述你的近况,听说你出国了,就一个人。我震惊地睁大双眼,不是因为惊讶,而是感到难过,你什麽也没说,丢下我,走了。你的行李应该很简单,我相信你会用你的方式去过崭新的生活,只是殊不知,你的行李内,将我满满的思念及眼泪也都装了进去。

当他安静地诉说关於你的事情时,我并没有哭,只是有些惆怅。

你这个胆小鬼,你其实很爱我,只是你不敢说。

你这个胆小鬼,你其实早就明白我也爱你,只是你不敢说破。

因为你明白,你配不上我,你只不过是个会吸毒的家伙。

因为你明白,你不算什麽,在你心的深处,有着无止尽的懦弱。

原来,你一直没说的原因,是因为太过爱我。

但是你并不了解,爱情里,没有人是勇敢的。

Iamacoward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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