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蹇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事快要暴露了。
她自认心理素质极高,坏事也做过不少,但很少有这种不安感。
早知道拒绝他了。
转念一想,这是顾容与在对她打开心扉,让她进入他的世界,也就没有那麽糟心了。
乔父住的地方是当初秦蹇拉着顾容与去救阿色的那个小镇。车子停在了一个坪里,顾容与一手提着带给乔父的茅台,一手牵着秦蹇走进了六层高的小楼房,外墙已经斑驳,显出岁月的无情。
「在三楼,能爬麽?」
「当然,我和宝宝哪有那麽娇气。」
顾容与低头看她垂着头爬楼梯的样子,她为了他来这个以她的身份可能永远不会踏进的地方,说不感动是假的。
心里被什麽东西塞得满满的,不只是感动,还有些其他的。
在他还想探究的时候,秦蹇擡头问:「哪一家?」
这栋楼是一梯两户,两人现在正站在楼道里。
「左边。」
然後领着秦蹇,按响了门铃。
「来了。」
回应的是道温温柔柔的女声。
顾容与有一瞬间的怔楞,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只是没有逃过秦蹇的眼睛。
秦蹇眉心微蹙,不过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情绪就被藏了起来,转而变成了她的拿手微笑,连弧度都是刚刚好,谦逊有礼的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乔纹真人。
及肩的黑发,看上去像缎子一样。
「容与」,她和顾容与一副熟稔的样子,「还以为你会晚点到呢。」
顾容与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进了客厅之後将茅台熟门熟路地放在转角的鞋柜上,然後拉过秦蹇,道:「我老婆,秦蹇。」
任何人见到秦蹇的第一眼只会是惊艳的,乔纹也不例外,她毫不掩饰对她的夸赞,「真是漂亮。」
「爸去买菜了,一会儿回来」,乔纹给他们倒了茶,「你们来的太早了。」
「不早,到时候可以帮忙。」
秦蹇听他说着漂亮话,心里酸溜溜的,想着他之前去厨房帮父亲做饭的情景......还以为这是她的专利。
好气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秦家五小姐的面子不能丢。
「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
说完,跟顾容与使了一个眼色。
可惜顾先生在这方面情商比较低,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麽不妥,也是这麽多年的习惯使然。
於是他作死一般的对秦蹇说:「我去帮忙。」
这青梅竹马明显忽略了秦蹇的观察力。
「......」
乔纹在厨房熟练地破开西瓜,再将西瓜切成一块一块的,「我是有事找你帮忙。」
她用牙签戳了一块西瓜递给他,他自然地顺手接过。
「什麽?」
「借钱。」
顾容与顿了顿,「借多少?」
「五十万。」
顾容与将西瓜送进嘴里,把牙签扔进垃圾桶,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是个小数目。」
乔纹有些难以启齿,脸也是通红的,「我知道,我会还的。」
顾容与扫了她一眼,语气透露出一丝关心,「出什麽事了吗?」
「他生意不好,欠了银行一屁股债,最近银行找了第三方来上门催债。我是没有办法了,自己多年的储蓄也空了......」
「他」指的是乔纹的老公。
顾容与皱着眉,「他呢?」
「他还在公司。」
顾容与有点不悦,他指的是他自己为什麽不来找他,让她一个面子薄的人做这种事。而乔纹明显会错了意。
他还是没有把话全部说出口,毕竟大家身份不同了,「卡号给我,还是以前那个?」
「嗯。」
他曾经为了让乔父治病,给乔纹账上打了一笔钱。那时候他刚刚去国外,乔父突然查出肿瘤,花了乔家不少钱。他得知了这件事後,就把自己炒股赚的钱全打了过去。
他对股票这块,其实蛮有天赋的。这也是为什麽当初爷爷极力反对他从医的原因,在老爷子看来,这天赋不用太可惜。
秦蹇看着在厨房里的两人,差点把杯子咬烂了,这俩再不出来,她就要把枪上膛了。
妒火中烧。
突然,乔家的门被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看样子应该是乔纹的父亲。
乔父打开门没有看见自己女儿,而是看见一个陌生人坐在沙发上,起初还楞了一楞,随即反应过来。
「是容与的媳妇吧?」
她将杯子放在桌上,有些邪恶地想,要是顾容与知道他敬爱的乔叔是个嗜赌成性的人,会怎麽样呢?
当然只是想想,她没有那麽傻告诉他这些,毕竟这些曾经是她的筹码,告诉他这件事就等於供出自己。
秦蹇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地问好。
顾容与和乔纹同时从厨房走了出来,乔父看见顾容与的时候很是开心,拉着他聊了许久。
「我去做饭。」
「我来帮忙。」
顾容与应声,乔父摆了摆手,「去陪你媳妇吧,她第一次来,小纹来帮手就行了。」
说完,跟乔纹一起进了厨房。
秦蹇看着几个人互动的模样胃里一直在冒酸水,为了压下去这股不适感,她一直给自己灌水。
「怎麽了?」
顾容与终於注意到秦蹇的反常。
秦蹇也是个识大体会控制表情的,她摇了摇头,「没事,有点想孕吐,可能晕车吧。」
顾容与听完,让秦蹇靠在他肩膀上,而他则腾出手帮秦蹇按压太阳穴。
乔纹走出厨房,想问秦蹇有没有什麽忌口的,看见这一幕又退了回去。对比自己如今的情况,突然有点羞愤,不由得感慨命运弄人,但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和顾容与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叹了口气,走进了厨房。
乔父见她没一会儿就进来了,问:「问到了?」
「没,她好像有点不舒服,容与在照顾她,不好打扰。」
乔父洗菜的手顿了顿,自家闺女以前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他也不觉得两人会在一起,一个太理智,一个太温吞,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如今的局面。
「怪我。」
自家女儿的不幸婚姻怪他,「若是没有出那档子事儿......」
「爸!」
乔纹皱着眉打断他,「别说了,不怪你。」
......
「今天真的不留下来过夜麽?客房都准备好了。」
乔父将他们送到楼梯口,又问了一遍。
「真的不了,司机都到门口了。乔叔您上去吧,早点休息。」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乔父才终於回身上楼。
夫妻俩下了楼,秦蹇才发现来接的司机是小西,不由得皱眉,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怎麽是你来。」
送他们来的时候司机是另一个。
小西听出来言外之意,也很无奈,「老李媳妇要生了,徐展联系不到,戴黛走不开,只有我了。」
秦蹇此刻也不好说什麽。
本想靠在顾容与身上闭目眼神,突然想到今天的不悦,最後生生急刹车,自己端坐好,看也不看他。
顾容与注意到这有点诡异的动作,有些摸不清头脑。
......
这辆车驶出小区门的时候,正逢另外一辆车进来。
那辆车上的人看见司机浑身一震。
......
陶封接到乔纹以後,问:「事情怎麽样了?」
「转账中,明天应该可以到账。」
陶封喜笑颜开,「谢谢老婆!」
乔纹却不怎麽笑得出来,她摸了摸身上的已经消的差不多的淤青,她只觉得周身一片寒冷、悲凉,她想离婚。
「今天楼下那个宾利,就是他们的吧?」
「应该吧,我没有注意是什麽车。」
「你见到司机了吗?」
她好奇他为什麽问这个,但她已经懒得问了,「没,但司机好像是女方家的吧。」
「姓秦?」
他记得乔纹跟他提过。
「嗯。」
低着头的乔纹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了然和奸猾。
......
「家里还有水果麽?」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佣人已经睡了。
「还有吧,我去看看。」
秦蹇自问自答。
顾容与只当她突然嘴馋,自她怀孕以後,经常嘴馋,所以没有多想,便径直去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便见着秦蹇捧着一大碗水果什锦走了进来,无视他惊奇的目光,径直走到床边,在床头柜上放下了它。
「吃不完,不许上床。」
「......」
秦蹇已经走了过来,扶上了他的脸,轻咬他的唇,「阿与,乖。」
然後跟已经楞在原地的顾容与擦肩而过。
她很少在床下叫他名字,在床上也只叫过「容与」。
这百转千回再一声「阿与」,倒真的叫他酥了骨头。
回味完的某人只能看着床头那一大碗水果苦笑。
醋劲还挺大。他情商再低也知道秦蹇到底哪里不舒服了。
他家夫人是在吃醋,觉得他跟乔纹太过熟稔。
别说,这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这惩罚也亏她想得出来。
他走到床边坐下,深呼吸,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基督山伯爵》,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看的第几遍了。一边看,一边吃着水果,好不惬意的样子。
秦蹇打开浴室门就看见顾容与这副模样,差点被他气笑了,好在凭借多年表情控制的经验生生给收了回去。
她走了过去,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的一侧,「别吃了,吵着我睡觉了。」
顾容与嘴角弯了弯,合上了书......
他的夫人很容易心软。
他不知道的是,秦蹇只是对他一个人容易心软。
不知怎的,秦蹇今晚睡得不踏实,想着回来的路上,顾容与跟她说乔纹借钱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半夜的,火气还没有消,她坐了起来,戳了戳顾容与的背,听他小声「嗯」了一声,心知他已经半醒了,於是问:「你很有钱?」
「......」
「那麽大方?」
「......」
顾容与瞬间清醒了,他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把秦蹇揽在怀里。
「以後钱都给你。」
这个时候反应倒是快了。
秦蹇有些无语,「我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