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当我走进教室时，不意外地接收到班上同学诧异的目光，我没好气地看回去，「看什麽？我又不是请假很久。」
「你们两个消失那麽多天是私奔喔！」同学夸张的神情把我逗笑了，我故意板起脸回：「少在那边，我今天要开始慢慢补作业进度，谁都不要来惹我！」
「还敢说，这一星期小左你去哪了啊？」一群求好心切的同学围上来，我周旋在他们身边，余光不经意掠过人群，凝睇许海岑淡漠的背影，她仍是一身剪裁合宜的制服，背影仍如此单薄。
同学的笑闹声逐渐被海潮声掩盖，看着若有似无与我拉开距离的她，心里总有说不上来的感慨。
『你选择的人不是我，对吗？』
那像是被人掐着心脏般的愧疚感，既酸又疼的感觉几乎让我喘不过气……今天早上许海岑仍然在校门口等我，却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彷佛知晓了什麽般扬起苦涩的笑容。
她没有等我，迳自转身离去，走在我前面特别孤独……眸底闪过的落寞清晰可见，所以我才没有追上去，只是默默地走她身後，一前一後进教室。
「许海岑。」
我们顿时停下聊天，同时望向了教室外的人，竟然是社长学姊！我诧异，却见许海岑漠然地站起身走出教室，脸上没有丝毫的困惑，彷佛一切了然於心。
我抓了一个同学往旁边走，压低声音问：「许海岑这几天发生什麽事了？」
同学瞟了眼外头与社长搭话的许海岑，再定眼瞅我。「其实只是有个无聊又幼稚的学长闹事而已，只是最出人意料的是，学姊她竟然挺身而出为了小海跟学长打架，闹得全校沸沸扬扬的。」
「所以是有个学长跟许海岑告白？」我皱眉，「那跟我们社长打架有什麽关系啊？」
「听说小海毫不留情地直接拒绝学长，他一时脑羞竟然想对许海岑乱来，隔壁篮球社的学姐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直接跟学长杠上，两个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打起来啦！後来是教官出面制止才停止扭打，两个人都被记了大过。」
我拧眉，又问，「那许海岑呢？」
同学耸肩。「当然没事！只是那天过後许海岑都没有来学校，我们只好找你啦！毕竟你跟她的关系最好，结果你这家伙倒也消失了很多天喔！」
我尴尬地笑，「别这样啦，知道那学长是谁吗？」
「我是不清楚啦，不过倒是听过不少关於学长丑闻，反正就是一个花心流氓……现在大家是比较好奇天晴学姐与许海岑的关系，真的蛮让人匪夷所思的，大家都以为她们不认识，没想到这麽熟……」
「小左，外找喔！」
同学的滔滔不绝硬生咽下，我不禁失笑，拍拍她的肩膀，「好啦，我先去看看发生什麽事，下次再听你说八卦。」
她朝我挤眉弄眼，「等价交换！记得卖点小海跟学姊之间的八卦啊！」
「才不要。」我朝她做个鬼脸，便疾步走出教室，不意外的迎上她总是灿烂耀眼的笑容，只是手上的石膏特别显眼。
「社社长，你的手……」几乎是包成两倍大，看得我都疼了。「一切还好吗？」眼身飘向一旁的许海岑，而她不过耸肩。
「别担心，没有很痛。」社长举起手，彷佛要印证她的话般挥动，我赶紧上前阻止她，没好气地道，「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示弱又没关系。」
她神情一滞，随即扬起嘴角，点头，「知道了，居然还被学妹训话，我该检讨了。」
「是该检讨了，别让我们担心啊。」我拧眉，又问，「那个学长还好吗？虽然就算他被揍得鼻青脸肿我也无所谓啦！哈哈。」
「这件事传那麽大啊？连你这个请假好几天的人都知道了。」
她的笑容真心而耀眼，像是夏日里的艳阳晴天，好像能永远包容这世界的悲伤与哀愁，会一直绽放如此灿烂的笑靥。
蓝天晴，是一个连眼睛都在微笑的人。
望着这样阳光而正面的她，我忽然有种『什麽都不用担心』的感觉，我的小心翼翼，其实根本不需要。
「我早就看那个人渣不爽了，他得罪的也不只我一个！说好听点我是帮大家出气，说实在点
，这次是真的踩到我的『底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特别加重两个字，视线也若有似无的飘向许海岑，很快地又歛下了。
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我又问，「可是全国赛不是快到了吗？这样没问题吗？社长你也太冲动了！」
闻言，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迈出步伐凑近我，看着那样狡黠的笑容，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学妹，这就是我叫你出来的原因。」
我就说吧！而她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立刻举起那只受伤的左手，无辜的眨眼，「不是全国赛快到了，而是已经挤进四强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替我上场。」
我一愣！我怎麽能接下这种重责大任？而她又抢在我之前平缓地道，「我手受伤了，所以不能上场。你一定会问我，为什麽不找其他学姐或是更优秀的球员？说实在话的，比你强的队上有很多，可是，只有你拥有我欣赏的特质。」
「特质……？」
「对。从那天社课的友谊赛我就知道了──你很有鼓舞人心的特质，你是属於那种坚持不放弃的人，就算局势对自己不利也会越挫越勇，连带着提振队友的士气，从劣势转为优势不是不可能。」
我呆住，摇头否定她对我的肯定，这根本不是我，也不是我能做到的事……而她，却继续道，「论人才队上当然不缺，可是现在我的队友最需要的不是能力，而是毅力！我没有上场就没有人可以在场上鼓舞队友，所以我想来想去，就学妹你最适合。」
即使社长如此斩钉截铁地肯定我，我仍然觉得我做不到，於是苦笑，「社长，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资格代表学校出赛，我也没办法带领一个团队……」
「叫你去，你就去。」
一道冷然的嗓音打断我跟社长的谈话，我错愕地转头看像一直站在一旁安静不语的许海岑，她挤到我跟社长之间，认真地道，「难道，你质疑蓝天晴的眼光？」
「不！当然不是，只是我……」
「能被需要的感觉有多幸福，你知道吗？」许海岑倾身凑近我，一股清香随即扑鼻而来，我退後，却无路可退。「你能回应这份期待的唯一方式，就是全力以赴。」
我愣住。
「为什麽要一昧的否定自己做不到？这样不也是辜负了这些愿意相信你的人吗？」
「我……」
「全力以赴，很难吗？」
我深呼吸口气，点头，见她微微的勾起笑便退到一旁，重新将场面交还给社长似的，而学姐她不过是转头朝许海岑无奈一笑，「你都把我的台词讲完了，我要讲什麽？」
「那就不要讲。」她轻抬眉梢，挑起笑。
社长抚着额，俨然是被打败了。回归正题，社长再次问我是否代替她出赛，这次我点头答应了，虽然心理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但神奇的是，只要看着女孩那双幽深的眼，我彷佛就能从中得到坚持下的力量……
「那下星期五见。」社长挥手道别，随着她的离开骚动跟着平息，许海岑早已走进教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我朝着她的背影，无声地说了声谢谢，即使我感谢的，不仅是篮球的事而已……但我能给的，却也只有这麽多。
「小左，你怎麽还在这？下节不是数学课要小考吗？你不拿考卷？」同学的善意提醒才让我想起老师的交待，道声谢後我赶紧跑出教室，因而错过了那人投来的悲伤与怅然，也错过了她无声的回应……
即使是我，也会受伤的啊。
／
「报告。」
秋末初冬的早晨已有些凉意，徐风拂来窗外一阵又一阵树叶婆娑的声音特别清晰，当整个办公室只剩下我与老师的独处时，特别容易骚动那颗不受控制的心。
而真正让人倾心疯狂的，仍是老师温柔的笑容。她站起身，深深地看我一眼随即转身，彷佛是告诉我、勾引我随着她走，办公室後方的铁柜是放置数卷的地方，老师蹲下身，我跟着蹲下，後颈却忽地被勾住，将我带往她身边。
随即覆上的，是一抹清淡的吻。
我们浅嚐的、亲密的躲在大桌後方，谁也不敢妄动，唯有相叠的唇轻轻啃咬，却又不舍的分开了。
脑袋一阵晕呼，我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唇，那阵酥麻感令人心神荡漾……「思婷，考卷拿好。」令我回神的，是她拉起我的轻柔，顺手将一叠数卷塞进怀里，笑得特别暧昧。
我们刚刚是在……偷偷在办公室里接吻了吗？意识到这点的我胸口顿时一热，热气顿时蒸红了脸，羞得我不敢对上她既温柔又炙热的眼。
幸好老师也没有捉弄我的意思，仅是莞尔问，「今天比较晚到校？怎麽没有准时来找我？」
我摇头。「不是，是刚刚我们社团的学姐来找我讲一些事，所以比较晚来。」
「怎麽了吗？」老师边问边将登记表递给我，我伸出手接过，手却被猛然握住！老师此时的笑容掺杂几分隐晦的暧昧，「是什麽事重要到可以让『我的』小老师晚来呢？」
我红着一张脸，不敢直视老师眼含笑意的双眼，更害臊得不敢面对老师眼里更张扬的──占有慾。
「我、我下次会准时来……」心，跳得好急、好快，老师搔了下我的手心，随即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温言淡语：「昨晚睡得好吗？我以为是因为.……所以睡过头了。」我感觉到她的话里有所保留，却不确定她到底藏了什麽话没有说出口。
「因为……什麽？」我有些紧张，却见老师捻起我的发尾，轻声说：「放学我再告诉你，这次，要准时哦，不然的话——」她嫣然一笑，看得我心颤。「我会惩罚你哦。」
那语气怎麽听都像是个不明不白却又如此诱人的邀约啊……
「好啦，我的小老师回去发考卷吧。」老师伸手摸摸我的头，又哀怨又甜蜜的抱怨道，「你啊，别总是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盯着我看，要是你再诱惑我，我怕我会压抑不住冲动，真的吻了你哦。」
老师眼里的认真，让我相信她不是在开玩笑，我几乎是用逃的离开数学科，脸上的热气久久未散，延烧心底暖得我一阵鼻酸。
好强烈、好浓烈的喜悦，真的会让沉寂已久的心随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