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祯愣在了原地，这彷佛是他第一次对她露出如此防备的表情。而且，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会引人戒心的事……不是盖个被子吗？
薛闵谦其实猫在刮门时就醒了，可他不想动，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反而累。却是闭着眼时，他听见了推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他感觉到视线，然後是被子盖在身上的重量，头发在脸上刮搔的感觉。
他忽然知道了是谁。
其实是合理的，其实是没甚麽，其实他可以安安静静地装睡，等待何祯离开。
可这到底有甚麽意义？继续跟她暧昧不清对她并没有好处，她把心思摆在自己身上，只不过徒劳。薛闵谦顿时觉得，想要结束这段让他犹豫不决的暧昧。
眼看着何祯因为自己醒了，退了一步，他提出了自从那个晚上就在心底打转的问题，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可对方只是愣了愣，然後问他怎麽了。
薛闵谦低声地说：「拜托你拿随身碟那天，我听见了，你在办公室里放的歌，《夏洛特的烦恼》……」
她张了张口，不知是想确认还是只是自言自语：「你来过？」
「嗯……」
何祯垂眸想了想，细声地说：「难怪最近不理我。」
她的语调温和，表情平静，反而不像是被道破隐密心思的样子，薛闵谦一时不知道她怎麽想的。可他没出声，她却是往沙发床的方向走了两步，在床侧坐了下来，歪头看着他，商量般的开口：「呐，我若说是，能当女朋友吗？」
薛闵谦被呛了一下，摀着嘴咳了起来。
何祯安稳地坐在他身旁：「要水吗？」
薛闵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狼狈的，摇着头一句话说不出来，好不容易喘了过来，看着何祯安稳等答案的样子，咬牙恨恨地说：「不能。」
何祯却是勾起了唇：「那就『不是』了。」
……还可以这样？！
他没忍住开口：「这是甚麽答案。」
「是你想要的答案。」她闲适地说：「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就回答了。既然你不想改变现状，我也没必要给你不想要的答案，这样不是很好？」
「何祯，我不是要你的答案，我是要你别放心思在我身上，这不值得。」
她因为这句话收起笑：「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她继而探过身子问道：「还是你讨厌我？」
他稍微後仰了身体，淡淡说道：「你人很好，作为朋友，我很喜欢跟你相处，可我不适合你。不要浪费你的时间在不回应的人身上，时间拉长下去，你会受伤。」
何祯听完，眉间微蹙。忽然一脸探究的表情，试探的问：「你是gay？」
他又咳了一下，尴尬地回：「不是。」
她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重点是画在那里吗？！
「何祯！」
薛闵谦有些激动的前倾，却不妨她忽然张开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身上带着温凉而有些颤抖，他心里一震，无法动手推开她。看不见脸，可呼吸打在耳畔：「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
她低声地说完这句话，就收手了。
她与他的视线再次对上，神色中略带委屈，薛闵谦还没说话，她就开口：「我没有要求你改变关系，你还是可以当作不知道，你没有损失甚麽，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维持朋友关系对你压力很大吗？」
薛闵谦原先一肚子的话都让她的神情跟那句话给搅了，他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或不是他都说不出口，以至於最终的回答只有：「对不起。」
何祯安静了下来。
两人对坐无语之时，外头传来了进门的动静，是方微。她的视线越过了他看向门外，显得俏皮的建议：「你说我乾脆扑倒你让她误会怎样？」
这不是开玩笑的，他肯定何祯能说到做到。
「……不大好。」
她却是笑了笑，站起了身：「头发很乱，起来整理整理吧。」
薛闵谦眼看何祯走出了休息室，听着方微好奇的问她怎麽会从休息室出来，想到等一下自己跟在後头出去，那引人遐想的画面，他觉得整个人都很不好。
何祯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很正常，早上人到齐了，没人看出来她一大早就经历了一场被拒绝的打击。尤其始作俑者还坐在她隔壁，没事人一样埋首在电脑里。
她坚不承认自己失恋，被拒绝没甚麽，说对不起也没甚麽，国父还失败了10次才成功。
她只不过一次。
不，她没告白，不算失恋。
……可还是好惨。
当她发现不小心把『调查』打成『好惨』的时候，这股怨念大约到了锋值，何祯泄愤似的用力按了两下退回键，呼了口气，像叹息。
她手指不经意地在键盘上移动，倾听着外头不知何时下起淅沥的小雨。既然被发现了，她应该要改变策略，不能再走温水煮青蛙的路线。
可回头想想，薛闵谦的话也有些奇怪，他说『喜欢跟她相处』，却又说，『他不适合她』，撇除了性向，他到底怎麽了？
真的想出家？
不，曲千说他29岁剃度，算来还有4年多。而且他话中的话，应该是对女孩有感觉的。何祯胡思乱想着，想到了一个恶趣味，反正都纸窗户都撕破了，她也不怕了。
点了点手机，默默按出字来传送给他。
没几秒，不晓得是已读显示得快，还是薛闵谦咳嗽的声音快……何祯勾了勾唇，看来不是了。
示贞：『你该不会不行吧？』
千世：『你这样真的是想当朋友？！』
没想到把薛闵谦气得激动的感觉，意料之外的好。
她欢欢喜喜的打蛇随棍上：『呐，你可以给我换个身分，我不介意的。』
千世：『……别闹了。』
示贞：『没闹，考虑一下如何？』
何祯等了等，薛闵谦都没下文，啧，已读不回了。
她忽然觉得，撕破这纸窗户也没甚麽不好，反正早晚要被发现的，好歹还是朋友，好歹他拒绝的话说的是『你会受伤。』
何祯想，至少他还在意她的感受，那麽她就不纯粹只是单相思了。
她收了收心，带着调适好的心情重新投入眼前的工作。
虽然《乐波》目前使用者慢慢增加，但从流量来看，直播主与观众们都还在摸索功能的阶段，固定用户的流量也还没上来。对他们而言，也还在搜寻合适签约的直播主们。
下个月有些活动，旅游展、书展，还有七夕情人节，他们重点放在情人节，预计找些直播主来玩互动游戏。基本上就是连麦，直播的房间连线功能介绍等。
何祯忙完文书之後，又打电话与各处沟通，还忙着跟预计来开会的主持人确定工作室地点。整天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当然不只是她忙，其他人也各自做自己的事。
下午他们又与外包商开了一场关於小游戏的会议，确认制作进度。
何祯跟主持人开完会，已经下午四点多。工程师们也在开会，她送走主持人後，坐回位置上放空，脑袋有些嗡嗡的。
薛闵谦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
她本能的瞥了一眼亮起的萤幕，看来是『夏萤』的花老板。
响了许久，何祯想了想，抄起了那只手机，走到会议室去敲门，她探头进会议室道了声抱歉：「闵谦，你的电话，响一阵子了，似乎是花老板。」
他站起身走了出来，温和地跟她道谢後接过手机。
何祯看他低声讲电话的背影，有些莫名的失落，回想起来，今天早上之後，就没说上甚麽话……有点惨。
何祯垂头的样子，蔫耷耷的，薛闵谦不经意瞥见时，心理莫名的揪了一下。他其实不想对方伤心。其实整天下来，他脑中时不时的就是今早的情景。他检讨过，有点後悔，又有点迷惘，他桶破那纸窗户到底对不对，拒绝了又为此心焦，可不拒绝，他又能怎麽做？
怎麽可能像她说的那样，『当作不知道。』
既不回应，他就不该吊着她。
「闵谦？你听见了吗？」花云牧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抱歉，牧哥是说六点吗？」
「对，可以的话，今晚你们就四手联弹，算是为我们情人节的节目暖场。」
「情人节还有两周多，今晚开始会不会有些早？」
他哼的笑了一声：「你这家伙，难不成情人节真想跟Lisa一起过？我打算这三个周末都采双人驻唱的模式，其他时间，你们三个轮流。让卫豪熟悉熟悉，也能让他接上你的班。到情人节那天，你该去哪浪，就哪去。」
老板眼力太好也是种烦恼，薛闵谦默默的回：「……我还能去哪？」
「随你。」花云牧潇洒地挂了他电话。
薛闵谦回到会议室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并说了声会提早离开，高瑾卫突发奇想，让他问问Lisa愿不愿意直播驻唱，也当作是帮他们测试软体。
薛闵谦打电话问了，她想了想，说可以，转头就在个人专页上打了预告。
五点多薛闵谦离开了，高瑾卫回家带狗，顺便帮他们带晚餐，其他人边做事边聊天。何祯上线找到了Lisa的预告连结，并进入了直播的房间。
手机是架在钢琴旁，看上去是对着琴键，背景有些餐厅的杂音。
还没开始，房间人数莫约有几百人，这应该是Lisa的人气使然，此时已经有粉丝在下头聊天。
『听说有直播就滚进来了，莎姊今天要颜出吗？！』
『期待特别来宾！』
『特别来宾是谁？』
『要是千莎合体我就圆满了！』
『@@甚麽？！已经奔现了吗？！』
『呸，楼楼上，你忘了大明湖畔的魏君吗？』
『我压千世。』
『必须是千世！』
何祯抿了抿唇，按了按手机：『我压魏君！』
『楼上邪教！！』
谁是邪教，气人！她深吸了口气，默不作声继续窥屏。
时间差不多了，画面也有了其他动静，拉椅子，摆乐谱，映入画面的是两个人的半身一男一女，由於画面的关系，看不见脸，弹幕开始大幅的滚动了起来。
Lisa坐得离镜头远些，因此她歪了歪头，可以看见一半的脸，她熟门熟路的跟观众打招呼：「Hi，大家晚安，吃饭了吗？」
弹幕刷了一波回复，有人问她怎麽忽然说要直播，而且没听过这个应用程式，Lisa解释：「有人介绍我这app，让我用看看，大家也可以回馈等一下看表演的感觉给我，要是有卡顿或者甚麽问题，也可以跟我说。」
Lisa的粉丝们很热情，纷纷响应。互动了几分钟後，她调皮的介绍了安静坐在一旁的薛闵谦：「这位是我今晚的夥伴，大家可以猜猜看他是谁。」
萤幕上出现了薛闵谦挥动的手，以及他的一声嗨。
弹幕烟花一样炸开了。
一时cp刷得不停，还有人刷起礼物跟爱心！何祯默默倒盖手机，被拒绝还不够吗？她到底为什麽选择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