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临近十二月底，傅乃司在站上发了一个动态，转发数极高，留言数也极高，向箫日点开来看，挑起了眉。
nicetomeetchu：十二月三十一号，来56324535歌友会吧。啾啾和你们家的男神、女神陪你们跨年哦。（图片）
他点开图片，上头有着详细的开始时间，和嘉宾名单，长长一串，其中，他也看见了许亦绅和季清的ID。他转往留言区。
口秋口秋：欢迎大家到时候来56324535直播间玩哦。
没有猫的小可怜：歌友会期间随机掉落抽奖机会哦。
迷路的小朋友：啾啾还说如果到时直播不卡的话，青酱可能会露脸哦。
啾不啾啊不啾吗：有奖有猫，怎麽舍得不来对吧，走过路过也千万别错过哦。
……
被顶上去的留言几乎都是出自於傅乃司的大房管们，向箫日看过他们常在留言区打趣傅乃司、和他闹着玩，而这种时候，他们却也是牢牢地向着自家的主播。
而再下面，有些人惊讶，有些人激动，有些人马上标记了自己的好友，而各个嘉宾也都纷纷转发这则贴文，在那些贴文下面，也有许多各自的粉丝们表示期待。向箫日接触直播圈才一个多月，然而，他大概能认出大半的ID来，因为傅乃司邀的人主要都是常和他连麦开黑的游戏主播，这在他和季清的游戏影片中常常可以见到。而剩下的是玩别的游戏的主播，还有许亦绅他们那一群的人。
向箫日暗自记下歌友会的时间，然後跳转到禾水的页面，想看看他有没有转发。他转发了，时间就在刚刚。
禾水：真让我压轴？//@nicetomeetchu：十二月三十一号，来56324535歌友会吧。啾啾和你们家的男神、女神陪你们跨年哦。（图片）
nicetomeetchu：当然。你最能熬夜。
禾水回覆@nicetomeetchu：行。
不喜欢海开始喜欢禾的阿海海：歌友会！能点歌吗河神？
禾水回覆@不喜欢海开始喜欢禾的阿海海：不让点。
夕夕夕禾：南姐的转发就一句「来点歌」，多豪迈，我们河神也就一句「不让点」，偏偏我还觉得好帅。我好像有点问题。
禾水回覆@夕夕夕禾：完全没问题。
禾不就此相爱：这两个男人凑一块，八成要通宵。
那年遇见禾水满潮回覆@禾不就此相爱：歌友会结束就接着打游戏。
弱水三千只取一禾回覆@禾不就此相爱@那年遇见禾水满潮：打完游戏就接着去吃泡面锅，简直不要太享受。
禾水回覆@弱水三千只取一禾：好主意。
弱水三千只取一禾回覆@禾水：不，哥哥我错了……你什麽都没看见……
轻衣透透是透透：透透没有姓名。
你本是那少女年华正好的轻衣透回覆@轻衣透透是透透：从本彼那再到南姐那，现在再到河神这里，你都是一样的留言，可以不要把存在感刷得这麽可爱吗。
南歌二字怎生书回覆@轻衣透透是透透：小透透撒娇呢。
禾水回覆@轻衣透透是透透：乖一点，寒假带你玩桌游。
轻衣透透是透透回覆@禾水：好了，我变乖了。
……
向箫日给他点了个赞，还转发了他的转发。他的帐号没有任何粉丝，也理所当然地不会有认识他的人，所以他才敢这麽做。算是，蒐集与他相关的事物吧。他受禾水以及这个圈子的吸引，除了因为他是他之外，还有这些可以在这里与他共享世界的人，与真实世界中难以遇见的事。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ID，因为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而聚在一起，透过文字，透过声音，透过影像，在课业以外、在工作以外，拥有不一样的归属感。
季清：箫日，跨年那天的晚上，吃饭吗？
给他发了这样的讯息过去，他又再加上一句：再去个市集逛一逛？
一阵子後，他的讯息回了过来：阿禾，我可能不能太晚回家……
季清：没事，你能多晚就到多晚。不然，改吃午餐也行。
向箫日：你等我一下。
向箫日：十点前要到家。
季清：好，十点也够了，比我预想的时间还长了。
向箫日：嗯……
季清：乖。
他明显感觉到他那一个「嗯」中带着的失落，猜想着他是因为家里比较严，不能玩得晚，所以难过。而季清本来就没打算约他跨年。一是知道他不好出来，二是……他不想他熬夜。毕竟，在他的想法中，他自己熬通宵是一回事，向箫日熬夜就不行了，习惯成自然，长期下来身体要坏，所以他是不会主动邀他熬夜的。
季清：笑一个。
向箫日：你又看不到。
季清：视讯？
向箫日：拒绝。
季清：为什麽，我又不会趁机调戏你。
季清：难道……小哥哥，你现在衣服是穿好的吗？
……不会趁机调戏？那你现在在干嘛？要是真视讯了还得了？
他坏心思一起，打了字：没穿，有本事你过来看啊。
这一次，一向秒回的季清隔了几分钟才回覆他。
季清：箫日，你别乱撩，会出事。
向箫日：就你会调戏人吗，我也会。（微笑）
季清看着他们的对话，无奈失笑。
箫日……学坏了啊……
到了三十一号当天，向箫日下了课，就到捷运站去和季清会合，两个人坐到有跨年市集的那一站，在附近找了间火锅店，向箫日陪他吃泡面锅。向箫日是兴奋的。虽然之前和家里人说这天晚上要出去时，理所当然地被为难了，确实心情也难受了，但当自己真的成功出来後，还是很开心。
季清也感觉到了。因为几乎是第一次，向箫日主动走在他前面，不用他带着他要往哪走，而是他跟着他，他想往哪，他便跟着他。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两边装饰了各色灯泡的行道树，那些光也让他的眼睛隐隐发亮，他会偶尔回头，和他分享两声感叹。马路上车水马龙，大街上人来人往，过节的气氛使此刻虽是夜晚也无比热闹，虽是深冬也无惧寒意。季清走着、看着他，心微微飘起，嘴角也扬了起来。
向箫日在市集入口停下来等他。他走到他身边，打趣他，「还知道要等我啊？」他笑了笑，「不小心把你晾着了。」季清望着他带笑的眼睛，心里暖，「没事，你尽管走，我又不会丢。我就跟着你。」
他们并肩逛起市集，边走，边看，向箫日边开口道，「原来晚上的大街是这样。刚刚从火锅店走过来，沿路，心有点慌，却觉得好自由，连脚步都轻了。真神奇。」
「慌什麽？」
「不知道。」他歛下眼，在随便一个摊子前停下来，看看他们卖的零钱包，「可能是从来没有在晚上的时候这样走过。这个时间点本来应该在家的，自己却在这里，有些陌生。」想起了他妈妈之前说过的话，他赶紧拉着季清往下一摊走。
季清看着他，跟着他走了几步，又拉住他，他的手搭上他的脖子，轻捏了两下，「看看这摊。」是卖帽子的摊子。摊子的後面有个小店舖，除了外头有人在挑，店舖里头也有人在挑，季清走了进去，向箫日跟在了後头。
向箫日待在他旁边，看着他拿起一顶黑色鸭舌帽看了看，就扣在他头上，他还来不及发问，他就拿走了帽子，换了一顶，又扣在他头上，他的声音传来，「好像……满好看的。」他抬起头看他，见他笑着要帮他调帽围，「阿禾，你这是……要买帽子？」
「嗯。」
「买给我？」
「买给我们。」
我们。向箫日有些愣。所以是情……什麽帽的对吗。他抿起唇，问了句，「好像满好看的？」季清嘴角还扬着，弯下身，直视他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不然你帮我戴，看看我戴起来好不好看？嗯？」这声「嗯」让他莫名地心痒。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拨开季清的头发，随後戴了上去。季清的眼睛弯了起来。
为什麽只是戴个帽子也这样让人脸热呢。
「好了。你站好我看看。」他轻推了他一下。季清直起身，让他看了看，「如何？」他又转而去看镜子做调整。向箫日看着他，觉得戴着帽子的季清有不同的味道。他真的很适合黑色。而且，他从来没发现，他怎麽这麽高，而且下巴线条这麽好看──想什麽呢，向箫日……
「怎麽不说话？」
「……你多高啊？」
「一八二。怎麽了？」
挺高的了。他自己也才一七六。嗯，又知道了一件关於他的事。
「没什麽。帽子挺好看的。」
「喜欢？」
「我喜欢你戴。」
「我也喜欢你戴，怎麽办？」
怎麽办？买呗。最後，他给季清结帐，季清给他结帐，两个人买的是一样的帽子。不过，两人出来後也没有马上就戴上，而是各自收到包里，继续看下一摊。向箫日想的是，买了就戴上，似乎有点莫名的难为情，而季清想的是，难得和他出来逛逛，多看看他都来不及了，就别戴个帽子挡视线，反正来日方长。
两人边逛边说笑，没有再买什麽东西，倒也心满意足。走完一大圈，向箫日等在一棵大圣诞树旁，树上灯泡环绕，明亮得很，既壮观又漂亮。季清从远处走回来，递了杯热奶茶给向箫日，「美好的一天，用一杯奶茶来结尾，也是一种锦上添花。」这话还是薄晗告诉他的，现在他借过来用一用。
向箫日双手握着奶茶，笑了，却没有说话。季清伸手去摸他的耳垂，见他没有反抗，转而用揉的，他才缩了一下，「痒。」
季清温柔地笑，「今天开心吗？」
「开心。」
「好。」他的声音变得小小的，身体也随即弯下来，脸靠近他，像是跟他说悄悄话，「我们箫日真棒，以後也要开开心心的。」
「别用这种夸小孩的语气啊……」
「不能亲，还不让我哄了？」
「你自己提的观察期。」
「我知道。走吧，回家。」他笑起来，直起身子，准备和他去搭车。刚迈出步伐，向箫日就从後头喊住他。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他便牵住了他的食指头。
不是拉袖子，也不是抓手腕，而是，确确实实地，牵住了他。
季清转过身，向箫日的手又往上了点，将他的食指完全纳在手心。而他这一握，让季清的心跳快了起来。季清暗自无奈，之前都要亲上了都没这样心跳加速过，他主动牵他，他怎麽有点扛不住啊。
「箫日？」
「阿禾，我还没问你，那今天你开心吗？」
「开心。」
向箫日抬起头去望他，「其中有一部份是因为我吗？」
「不是。」
他眨了下眼睛。
「没有哪一部份。全都是因为你。」
此刻，向箫日望着他的眼神让他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掉下眼泪，然而，他却笑起来。像极了那天他在夕阳西下时的笑。季清心里莫名一疼。但是，他又因为这一双眼睛，而满是暖意。
向箫日的眼睛里，有着前所未有的，除了他这段时间一直能看见的留恋、依赖、亲近的感情。
他的眼睛里，有带着喜欢的笑意。
是第一次，季清觉得，向箫日是真的、真的、喜欢他──
「奶茶，帮我拿一下。」他递过去，他接过来。而後，向箫日松开牵着他的手，向前一步，双手伸进他的长大衣里，脸颊贴着他的毛衣，抱住了他。
季清怔住，心跳加速的程度比刚刚牵手时来得更强烈。
向箫日闷闷地喊了一声，「阿禾。」
他反应过来，没有拿东西的手牢牢地回抱住他，头顺势低下去，去听他说话。他感觉到他低下头，顺势把脸埋进他的肩颈窝，还下意识地蹭了两下。他被他蹭得放松了几分，笑了，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撒娇？」
季清感受到腰上的手又紧了紧，还故意将唇贴上他的耳朵，「箫日，我说过，你别乱撩，会出事的。」他见他耳朵红成一片，人却没躲，便想再深入一点、多欺负一点，却还是忍住，怕把人逗坏了，话都不说了。
「奶茶……确实是锦上添花而已。」他开了口，季清就将他再抱得紧一些，「而已？」
向箫日缓缓地仰起头，找到季清耳朵的位置，学他，将唇贴上去，「阿禾，这样的一天，有你陪我结尾，所有的美好才能作数。」